反正“搖光公主好女色”這個帽子是扣穩了。
她歎口氣,看小啞巴躲毯子裡窸窸窣窣穿好紗衣,露出的纖細胳膊在半透明的紗衣下隱約可見,一層薄紗根本遮不住什麽……
蕭佑鑾反身坐在床邊角落,無奈解釋道:“我先前不知你的名字,回府路上撿了一隻狸貓,便給她取名阿狸,吩咐說把阿狸養在我臥房,想來是半夏想岔了,竟把你……”
阿狸聽懂了,所以侍寢什麽的一切都是誤會。
她暗暗松了口氣,轉而又有些擔憂。既然公主娘娘不需要她侍寢了,半夏她們會不會討厭她,把她趕出去?
“本來誤會一場,我叫來半夏澄清一番,她把你領回去重新安置就好。但現今情況特殊,我應要在此處長居,府內有各方眼線,這麽一鬧你勢必進入多方勢力眼中,加之你的北地身份,外貌又出眾,後續只怕試探不斷,會有很多麻煩。”
若是這麽處理,這小女孩只怕永無寧日。
她只是公主隨手救下的小小仆從,澄清之後趕出臥房,隻做普通侍女,多方勢力定會順手試探。
若是不管,她定會受人覬覦欺負。若是管了,“搖光公主果然好女色”,“鎮國公主對一個北地的美貌女子不一般”,針對小啞巴的猜度試探只怕就更多了。
蕭佑鑾又道:“若是私下處理,你先在這歇一晚,明日我叫半夏在房中另置一塌,明面上就把你調到臥房伺候,坐實了內寵身份,那些關注我的人只會覺得孤私德不修,將目光移開,不會為難你,只是這麽一來,對你日後聲名有礙……”
公主府的仆從侍女,在外界看來算是一種職業,搖光公主又是寬和的人。侍女到了一定年齡,是可以解了契正常嫁人的。但內寵就不同了。
貴族的內寵比同於貓狗寵物,主人疼愛的時候是人,失寵的時候就是人人鄙夷的物件,低人一等。內寵的下場,好一點被主人家正經納入後院,除此之外,要麽失寵後被主人家送人,要麽趕出府邸,歸入下九流。
阿狸在公主府肯定不會淪為這般下場,但被視為內寵,終究對聲名有影響,日後不管如何,只怕都不能嫁入正經人家了。
蕭佑鑾細細跟她講明了情形,告訴她搖光公主這個身份正處在漩渦中,給她分析這兩種處理帶來的後果,然後讓她自己選擇。
阿狸想起她見過的官老爺。
有一年春日,縣令心血來潮去空桑鎮出巡。農人花了半個月修整道路,險些誤了春耕。鎮上提前七日關集,店鋪除塵自潔。當天清水灑路,閑人退避,聲勢浩大又隆重。
而這身份比縣令貴重無數倍的公主娘娘,卻在想方設法彌補她不經意間對自己造成的傷害。哪怕當事人並不覺得受到了傷害。
她又想起了萬阿婆臨別前說的話。阿婆看人真的很準,公主是一個心軟的好人。她給公主惹了麻煩,公主還一直站在她的角度分析,替她著想。
小啞巴乖乖地比劃指了指蕭佑鑾。
公主眉眼一挑,頗感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笑了:“不用擔心我,他們不敢拿我怎麽樣,只是多方牽扯之下,總是容易牽連到你們。”
阿狸坐在床榻角落,屈膝裹著毯子。蕭佑鑾說的兩種選擇後果她其實都不怕。
譬如前者,被試探欺負又怎麽樣呢?只要一日在府裡,就算公主沒有精力護著她,也還有半夏姐姐呢。再試探也不會有人扔石頭罵她是妖怪,再麻煩也不會有人用齷齪惡心的眼神盯著她說些下流話。
至於後者她就更不怕了。半夏姐姐對她那麽好,這裡能吃到好吃的糕點、脆甜的瓜果,還有乾淨漂亮的衣服穿。阿狸喜歡半夏,喜歡替她把脈調理身體的秋實,也喜歡好看的公主娘娘,她根本就沒想過要離開公主府。
她籌謀策劃了那麽久,不就是為了脫離空桑鎮那個虎狼環伺的環境,過上不再提心吊膽、吃穿不愁的好日子嗎?
至於選擇嘛。阿狸想到半夏給她洗澡的時候,絮絮叨叨說的那些話……
“殿下向來不愛有人貼身伺候,房裡夜晚也沒個值夜的人,晚上冷了熱了魘著了我們也不知道,幸好現在有阿狸你在,以後殿下房裡有人了我也放心一些……”
嘴硬心軟的阿婆把她送進了好人家,她已然得償所願。但如今有更進一步的青雲梯在前……
小啞巴抬眼看了看蕭佑鑾,下半張臉藏進毯子裡,輕輕抬手拍了拍床。
第9章
蕭佑鑾雖然很有些意外,但也沒再多言。小啞巴跟她本就不是太熟,在她跟前總有些小心翼翼的樣子。
床榻很大,阿狸乖乖縮在裡側,蕭佑鑾習慣側躺著睡,但今晚背後有人,便直挺挺仰躺下來。她從小習武,半夏知道她身體健康怕熱,因此夏日臥房冰鑒裡總是放很多冰磚。
往日蓋著薄毯睡覺很是涼爽舒適,但今天毯子蓋在身邊隻著紗衣的光溜少女身上,蕭佑鑾既覺得別扭,又很有些涼意。
正考慮著要不要叫人再拿床毯子進來,旁邊一隻小手悄悄探過來,把薄毯分出一邊搭到了她身上。
蕭佑鑾微怔,偏過頭。小啞巴把自己縮在毯子裡,只露出一雙綠色清澈的眼睛,見她看過來,眼眸彎了彎,又分出一截毯子給她。
“睡吧。”蕭佑鑾嘴角微微上挑,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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