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貓爬到一半似乎力竭了,奶聲奶氣掛在腰間叫喚著,蕭佑鑾抬手托了一把,小貓順著力道一鼓作氣爬到她肩膀蹲著,仰著腦袋得意洋洋。
顧滿大氣不敢出,行了禮就開始請罪:“殿下恕罪,我和阿狸去秋實姐姐那兒找白焰玩,誰知道它不聽話,吃飽了就瞎跑,驚擾到殿下了。”
因著胸前一團白毛似火,秋實便給小狸貓重新取名為白焰。
蕭佑鑾走到兩人跟前,屈指在她額前一彈。
“我還不知道你,阿狸一向乖巧,你倒好,就帶著她淘氣胡鬧。”
見公主沒有生氣,顧滿捂著額頭笑嘻嘻:“殿下偏心,明明是我們倆一起過來的,卻偏偏就隻說我!”
說完想要把小貓抱下來,但看小貓趴在蕭佑鑾肩上,又不太敢伸手,隻用手肘擠了擠阿狸。
“阿狸,你把白焰抱下來,我去告訴秋實姐姐白焰找到了。”說完登登登又跑走了。
阿狸沒來得及拉住人,顧滿轉頭就跑不見了,她怯怯上前扭著手不敢抬頭。
按理說,住同間房的兩人應當已經熟悉了,但這一個多月以來,蕭佑鑾早出晚歸,晨起歸來都是在阿狸睡著時候。
蕭佑鑾每晚都能看見少女在塌上安靜休息,因這一份同房的特殊,半夏跟她匯報府內情況時不時也會提一提小啞巴,她心底裡對女孩就存了一份熟悉的親近。
但阿狸見她見得少,跟半夏阿滿熟悉了,對她反倒是尊敬居多。
蕭佑鑾笑笑,手虛扶在肩前,向她微微屈身靠近,小貓站不穩,以她的手為跳板,伴著一陣氛氳的淡香躍進了阿狸懷裡。
香味像是一柄鑰匙,打開了阿狸的記憶。
夜裡深陷噩夢時,每日清晨醒來時,這陣似有若無的香味似乎都陪伴著她。陌生感瞬間消散,阿狸心頭突然湧上一股親近,這驅使她放肆起來,伸手抓住蕭佑鑾寬大的袍袖扯了扯。
蕭佑鑾有些意外地看著少女,小啞巴伸手扯了她的衣角,反倒把自己嚇了一跳。
少女縮回手抱著小貓,綠色的眸子倒映著她的身影,透著些小心翼翼的親近和試探。
蕭佑鑾語氣放緩,聲音是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柔和:“怎麽了?”
蕭佑鑾比她高一個頭,少女猶豫一瞬,一隻手把小貓摟在胸前,騰出另一隻手指了指她,又比劃了一個走路的姿勢,最後手收到耳邊作出睡覺的意思。
小貓跟著亂動,探出爪子想扒拉蕭佑鑾腰間的香囊。
蕭佑鑾輕笑著撥開小貓的爪子,蔥白的玉指逗弄了一會兒,才道:“不用擔心,我每晚都有回去好好休息,只不過你睡著了不知道。好生調理身體,有事找半夏就行。”
見眼前的女人完整理解了意思,又溫和地回應自己,阿狸膽子大了一點,手試探著指了指天空,綠瞳裡帶了一絲狡黠。
蕭佑鑾心中好笑,面上卻認真點頭:“好,我今後早一點回去休息,不弄太晚了。”
少女粉唇微張,眼睛瞪圓顯露出驚喜,乾脆繼續比劃了一通,蕭佑鑾依著她慢慢回答。
阿狸從沒有如此酣暢淋漓的與人交流過,她把想說的隨意比劃幾下,面前這個笑靨盈盈的美麗女人都能迅速領會,然後毫不敷衍、溫柔地答覆她。
“嗯,我一會兒先回書房處理些事情,稍晚些再用午食。”
“不著急,現在沒有什麽要緊的公務。”
“沒關系,府內職位暫時無缺,你和顧滿放心玩吧,需要你們做事的話半夏會安排的。”
“你報給半夏的那些人?嗯交由軍士盯梢辨別,若只是投機就暫留,日後找理由打發出去,若是眼線的話,都有淮南路的人盯著呢。”
“喵喵喵,喵喵,喵。”
“白焰,你說的話我可就聽不懂了。”
阿狸這才回過神來,縮回興致勃勃還在比劃的手,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暑意漸消,蟬鳴的聲音逐漸從嘹亮高亢轉為低沉。
沂州城不複往日的繁榮喧鬧,城西的坊市有一半的商家都關了門,剩余的也都隻開了活板側門做生意。
街邊的攤販早已不見了蹤影,大道兩旁有被搶空的貨攤,翻倒在地,一片狼藉。
街上行人結伴而行,步履匆匆。有衣著襤褸的人聚在狹窄的小巷裡,他們骨瘦如柴,從角落裡投來的視線活似冒著綠光,惡狠狠地令人心驚。
三位錦衣貌美的女子從城南最大的糧鋪裡走出來,門前守著的兩名黑衣軍士立馬跟上。
一名軍士拇指微挑,腰間長刀出鞘三分,刀身銀亮的寒光閃過,暗處狼一般的視線這才不甘褪去。
高挑女子先上了馬車,圓臉緊隨其後,回頭還不忘招呼一聲:“阿狸快上來,這兒不安全,咱們先回府,糧鋪會安排人手送糧到府裡的。”
馬車平穩行駛,窗簾掀起一角,一雙清澈明亮的綠眸凝視著窗外,蹙著眉似乎有心事。
窗外行過的每一條狹小的巷弄裡,都躺了或多或少瘦弱的人,他們有男有女,有的人懷裡還抱著孩子。
聽到聲響,他們渴盼貪婪的目光投來,立刻又畏懼地縮回去。
馬車外表刷了黑漆,車蓋四角皆墜著鈴鐺,窗欞鏤空雕琢,車幔上繡著華美的鳳鳥,垂下的流蘇在風中輕輕舞動。
即便是沒見過世面的鄉民,也能一眼看出馬車主人身份的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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