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忍不住笑起來:“殿下一向懂事莊重,小小年紀也板著臉一舉一動皆有章法,后宮的娘娘們少見她這幅撒嬌粘人的樣子,一個個心疼憐愛圍著她哄了半天。等酒醒後,也拿這件事逗趣她,每每引得殿下羞惱躲去貴妃那兒不見人,還起誓以後再不沾酒了……”
半夏把大氅理了理掛在一旁,笑容慢慢散去。
“說起來,那算是殿下少有的違誓。”
“貴妃病逝,殿下入朝,便少不得應酬喝酒。但她每次不管喝多少,都從未失態,雖有時沉默了些,但酒後公事雜務皆能處理,我們就以為是她年紀漸長,酒量也鍛煉出來了……”
半夏轉身看向主君,眼中濕潤噙淚。
“現在想來,殿下以往許也是醉過的,但她自來持重守禮,貴妃過世後如履薄冰,壓抑著自己,身邊再也沒有能放下擔子展露醉意的人了。”
淮南王此時也抬頭看向了侍官,見她目含淚意,原本靠在女孩身上的身軀挺直,皺眉道:“半夏,怎麽了?有人欺負你嗎?”
半夏吸了吸鼻子,連忙眨眨眼散去眸中淚意,笑道:“沒有沒有,殿下快歇息吧,再一個時辰只怕天就亮了。”
說完她看向女孩。
“我們在殿下身邊這些年,開始時少不得也是她的累贅負擔,全靠她操心護著,現在殿下有你,能在你身邊放下身上的擔子,總算也叫我安心一些。”
等半夏離開了,女孩回頭看,見她還皺著眉,不由柔聲問:“殿下,怎麽啦?”
蕭佑鑾認真道:“半夏方才哭了,怕是有人欺負她,我在想會不會出了什麽事,得叫人來問問。”
女孩好笑地回身,把人按住,爬到她膝上晃了晃,“沒有人欺負她,是你受傷了,半夏姐姐擔心呢!”
“小心別掉下去。”。
女人連忙伸手把她攬住,思維被帶著走,一根筋似的,神智既清醒又迷糊。此時疑惑被解開,又被帶回受傷上面,便回復先前的狀態,抱著她繼續嘟嘟囔囔地抱怨。
“古時歃血為盟都是取牲血抹於嘴邊,我竟不知草原的盟誓跟中土鄉間結拜一樣喝血酒,別人也就罷了,我和汗王的血也都混進去,像是要和嶽丈在那假神像前拜把子,叫我心中怪不自在的……”
確定了,即便眼神清明,心上人也是真的喝醉了。
阿狸摟著她的脖子笑得發抖,窩在她懷裡直不起腰來。蕭佑鑾不讚同地看著她,認真道:“這是很嚴肅的一件事情,怎麽能笑呢?”
女孩又想笑了,抿著嘴忍住,上前親昵貼貼她的臉,“好啦我不笑,你也別苦惱,我明天去和阿爸說,叫他不要真的以為跟你拜了把子噗……”
阿狸趕緊把臉埋進她頸窩忍笑,身子不停地抖。
蕭佑鑾似是信了,手撫在女孩背上正色道:“你不要去說,我跟嶽丈之間的事情我自己解決。”
“我能感覺到,汗王雖然嘴上不說,但現在對我的觀感應該不是很差,也不像先前那樣反對了。父女分隔十來年,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若是在他面前替我說話,無論說什麽,他心裡定然會不好受。
嶽丈對女婿的態度本就是一道考驗,若是叫你出面,這便是舞弊取巧,即使通過了,只怕他心裡也有個疙瘩,萬一影響到你們父女之情,更是我的過失了。”
阿狸微楞,看著女人認真的神情,心中感動微暖,仰頭道:“我阿爸不會想那麽多的,他知道你對我好,態度早就軟化了。”
女人抬手撫摸她的側臉輕笑:“我知道可汗疼你,但長此以往,難免叫他心生芥蒂,我親緣淺,汗王卻是位好父親,我不想叫他老人家傷心。
再說了,咱們在一起,你日後大多數時間定是要隨我待在中原的,我拐跑了納蒙的小公主,自然要表現好一些。我與嶽丈之間的事情便叫我自己來吧。”
“好,”知道她是推己及人,不想叫自己也存了這份遺憾,阿狸鼻子微酸,眼眸濕潤靠到她胸前,頭抵著她下巴,“今後我們在一起,我阿爸就是你阿爸,哲賽也是你弟弟。”
雖然醉後絮叨話多又黏人,但淮南王畢竟身體未好,今夜又強打精神應酬許久,早便疲累難當。現在又是深夜將近凌晨,難免精神萎靡了許多,眼下都有了青色。
女孩看著便心疼,想叫她休息,蕭佑鑾被她拉到床榻邊坐下,左右看看又站起來。
“我還未洗漱……”
“都寅時了,殿下,你再去洗漱一番天都要亮了。”
“可是,這是你臥榻,若是弄髒了……”
阿狸把她拉著坐下,“我都不在意,你怕什麽嘛,再說了,蕭蕭身上一點也不髒,若是實在介意,你先歇下,明日床褥換過不就是了。”
“可是……”
女孩把她推倒,趴上來捉著她的手凶巴巴道:“還睡不睡了!昨天是誰說要歇在我這兒的?”
女人被她壓著,倒是順從也不掙扎,青絲散落在柔軟的皮毛褥子上,猶豫地看她一眼,用綿柔的聲音小聲道:“可是,我想與你一起睡,剛從外面回來,總得擦擦臉和手吧?”
半夏在帳外不遠處剛向暗巡交代完王令。
今晚的黑甲衛早已悄無聲息地退去了,淮南王的身份明日就能轉入明面,豐州大可正大光明派遣王駕的護軍儀仗前來建交,她要叫衛軍帶一些東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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