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這麽說,我淮南大可以背地裡派暗巡悄悄去尋些艱難度日的臨盆婦人,給她家裡金銀珠寶,又錦衣玉食好好養著。別說是普通百姓,亂世裡落難的世家願意的只怕也大有人在。
可你忘了還有一層人倫天性。”
“造物讓女子懷孕生子,既是一種恩賜也是一道牽絆。多少婦人本可以脫離苦海,卻因為慈母天性,為了孩子甘願節衣縮食受婆家打罵磋磨,這是聖人都無法理解的事情,只能歸功於造化諸天的安排。”
“這個孩子是給阿環帶來麻煩,她現在厭煩不想要,焉知孩子出世後不會心生憐愛不舍?屆時她心有芥蒂想反悔,又是一樁麻煩事兒。”
蕭佑鑾手撫上懷中人光潔的背脊,知道她這時候是在細思,阿狸乖乖趴伏在她身前,不出言打斷心上人的思索。
“不過依你所想,若能成倒也不錯……我改日去與阿環好好商量,且做兩手打算。待孩子生下來,若是女孩兒,且她那時還願意,便斬斷這孩子與旁人的所有聯系,抱到我們膝下養著,總不會虧欠了這孩子。”
“若是男孩兒呢?”
“那就不管了,她要是喜歡就自己養,不喜歡交給季相夫婦或是丟給南邊陳家。男子天然地位超然,若是第一個養在我膝下,不論以後我收養滿意的王嗣是誰,誰都爭不過他。”
蕭佑鑾歎道:“我若能成事,繼任者必定也得是女子。若能承襲三代,以後世道定論,女子與男兒能平等了,嗣君是男是女也就無所謂了。”
說到這兒,她拍拍賴在懷裡不起來的懶貓兒王妃。
“把衣衫穿上,該起了。”
阿狸在她懷裡挪了一下又不動了,嘴裡碎碎,又似撒嬌又似故意地胡言亂語:“哼!假正經,現在知道叫人家穿衣服,你自己衣裳穿得好好的,夜裡怎不替我也穿上?
肯定是想著方便佔便宜。現在便宜佔夠了就叫人家自己起,脫的時候怎不見你叫人家自己脫?喜新厭舊,才一晚就成糟糠之妻了……”
“……”
也不知道是誰夜裡睡得亂滾,清潔的時候就不老實,死死抱著她不松手。淮南王倒是想幫王妃把衣服穿上來著,那也得人聽話才行啊。
白焰睡覺都比她安分。
蕭佑鑾歎口氣,老老實實拿過衣服伺候笑嘻嘻的王妃穿上,換來好幾枚香吻,倒也不虧……
閨房之樂,閑話少提。
草原河汛將至,巴綽爾等一眾北地首領也不再多待,皆要趕著回去遷徙部族。
於是在大婚後沒幾日,眾部落便陸續告辭,由公主和駙馬親自相送,一個個樂呵呵地拖著好幾大車中原特產禮物回去了。
巴綽爾是最後走的,他身形壯碩渾似一頭威猛的大熊,莽漢子說不出中原官員口中那等煽情的好聽話,隻當著女婿的面安慰撲到懷裡不舍的女兒。
“沒事兒,又不是以後見不到了,現在商路通了往來書信也方便。中土生活是舒服,但也比不過咱們草原自在,要是你在這兒過得不好,隻管寄信給家裡,阿爸親自帶著族人來接你!”
這是在警告自己了。
淮南王笑著上前道:“嶽父隻管放心,現在中土還有些亂,等天下穩了,日後我經常遣人接您、哲賽及各位叔伯兄弟來中原做客,雖不敢打包票,但淮南永遠是歡迎草原兄弟的。”
巴綽爾看了看她,認真道:“即便是我們莽直的北邊人也看出來了,你所圖非小……能頂著壓力娶了阿穆沁,足以見你真心。你不像你爹和哥哥一樣是混帳東西,我也沒什麽不放心的。”
北地跟中原打了幾十年交道,中土這幾任皇帝的秉性他門兒清,再加上不知從哪兒又打探了女婿跟她那皇族家庭的關系,情況都摸清楚了。
納蒙可汗表情嗤之以鼻,顯見對那死去的親家公頗為鄙夷看不上。
他翻身上馬擺擺手。
“以後有需要的隻管開口送信,中原是錦繡之地,但思想陳腐的老古董也多,別人欺負到頭上了別再忍著一味逞強!人手不夠打不過了跟家裡說,草原湊一湊,二十來萬人馬還是能湊出來的……”
謝過嶽丈好意,又跟依依不舍的哲賽小舅子約定好,等中原平穩下來再接他來玩,淮南王摟著王妃的肩膀站在高處,看著巴綽爾一聲呼哨,千余草原兒女響應怪叫。
馬蹄踏踏,塵土飛舞,伴隨著夏日的鳥叫蟬鳴,留在平原上的最後一支部落也拔營離去了。
“我們是不是也要回去了?”阿狸仰頭看著身邊的人,明媚笑道:“你說過的,要帶我去京城四處走走,賞閱美景、嘗遍地道佳肴的。”
淮南王牽著妻子的手並肩往回走,一邊走一邊笑道:“你倒是記得清楚,日子長著,我們長相廝守,還怕以後沒有機會?”
卻見王妃搖搖頭,挽住她的手臂晃晃,面上表情一本正經,綠眸裡卻滿是綿綿的情意。
“才不呢,就是要趁著剛剛大婚,叫你這些日子多陪我在京城四處逛逛,見一見你長大的地方。
如若不然,等到你忙起來又沒有頭,再想清閑就要到天下大定了,那時候……”
她繞到淮南王身前站定,手背到後頭歪著腦袋看她,俏皮地踮一踮腳。
“陛下,您可還能再陪臣妾去市井,如尋常夫妻一般閑逛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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