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自會前去拜會。”
她目光清澈透亮、冰冷刺骨,似能洞察人心,戳穿掩飾,刺破幽暗,剜出人心底的腐肉。扎固被她看得生怯,不由有些惱恨,不過是一名使節,傲什麽傲?
豐州是有淮南王的五萬大軍,可草原人馬更多,十多萬北地兒郎打到中原腹地,連南邊朝廷都派來使臣示好,你不服軟便罷,還擺出一副瞧不起人的高姿態是什麽意思?
他心裡暗自又恨上了納蒙人。
北地草原結盟時明明說好了同氣連枝,巴綽爾卻不向共主陳情請示,私下接納淮南王的使節,這是根本不把他們石察蘭族放在眼裡!
扎固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不懷好意道:“我們草原半月後便會召開誓師大會,屆時還望使者和南朝使節一並前來參加,見識見識我草原兒郎的勇武。”
說完轉向哲賽,和善道:“叔叔還有事先回去了,我族裡前幾天得了幾匹小馬駒,你若是感興趣就去我那兒挑一匹,叔叔給你留著。”
哲賽乖乖答應了,等人走遠,仰頭牽上女人的手,“姐夫,扎固叔叔是壞人嗎?”
蕭佑鑾歪頭看他,有些驚訝道:“怎這樣說?”
小男孩跟著她一邊走一邊認真道:“他剛剛一靠近我,你就把我護到身後不叫他接近,一定是知道他是壞人了!”
她心裡感歎小男孩的早慧敏感,竟與心上人如出一轍,又因著男孩對她毫無保留的信任而覺得溫暖。
她摸摸哲賽的卷發,溫柔道:“嗯,我手下的人查到了一些東西,他,對孩子來說比較危險,以前……他有觸碰過你麽?”
哲賽懵懂地搖頭又點頭,“扎固叔叔紋刺的手藝好,一般只要他有空,我們都是去找他紋的,他就摸摸我的背,其他倒是沒碰過什麽……”
說到這兒又拉拉女人的手,蕭佑鑾矮身蹲下聽他言說,男孩趴在她耳邊悄悄道:“其實我們私下裡也覺得他可能不是好人,有小夥伴說過他乾過很壞的事,但那個夥伴後來失蹤了……
我和阿爸提過,沒有證據他也不信,隻說是小孩子瞎想。扎固叔叔在草原救助過許多孤兒,名聲太好了,沒有人會信我們孩子說的話,我就和同伴們商量好了,必須要去找他的時候,就結伴一起去……”
女人眼中閃過憤怒的寒芒,厭惡地眯了眯眼,轉而收斂神色站起來,牽起他繼續往回走。
“哲賽做得對,以後離他遠一些。
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世間善人多,惡人也多。惡人若不在高位便罷,自有律法習俗約束,掀不起太大風浪,最怕的就是惡人得了特權,又有至親權貴縱容,那便是一顆傳播疫病、越長越瘋狂的毒瘤,不知還要坑害多少人……”
夜間,豐澤平原正中間最巍峨華麗顯眼的王帳裡,點著好幾盞明亮精致的燭台,一看就知是中原人的工藝。不僅如此,這間帳篷的內飾也與草原人的風格截然不同,各種雕花案幾,方桌座椅,軟墊腳踏……就連毯子都是南人的刺繡錦綢。
扎固跪在地上說著什麽。纏著狼頭抹額的老者沉臉靜靜聽著,突然站起身來,一腳把弟弟踹倒。
“當年我費了多少心思才幫你把事情壓下來!你竟還敢把手往巴綽爾家裡伸?你是要把我石察蘭作成全草原的公敵是不是!”
呼蘭特臉色鐵青陰沉,從腰間抽出鞭子,扎固一看,連忙乾嚎著認錯抱住兄長。
“哥我沒有!真的沒有!我哪兒敢啊?以前跟你解釋過,當年我沒對那倆孩子下手,是他們瞧見了,我沒有辦法啊!”
他抱住哥哥的腿,哭得滿臉是淚,臉上擠成一團,“我對哲賽也只是喜歡,沒有別的,就想親近一下,不敢亂來的……”
呼蘭特揪住他的衣領把他拉近,陰惻惻地看著他:“你最好是不敢,把你那惡心的癖好給我藏嚴實了,挑些死爹媽的小羊羔也就罷了,要是惹到其他部族的可汗給我招來禍事,我扒了你的皮!”
扎固脖子被勒出一道深紋,甩著一張油膩的肥臉連連點頭:“我知道的哥,我是你親弟弟,你不能不管我……”
“要不是看你是我親弟弟,十幾年前巴綽爾在北地發瘋找人的時候我就把你打死了,”呼蘭特陰鷙地看他一眼,“回去把你那些義子管好,嘴捂嚴實,現在正是關鍵時候,從今天開始,不準去納蒙族,多往其他部落走走攀關系,把你那好名聲給我守住了!”
扎固趴在地上抖抖索索地點頭答應,又小心翼翼地問:“那,那個淮南王的使節呢?她根本不把您放在眼裡,南朝的使臣都知道見了巴綽爾之後再來拜見您,那個女人還傲得不得了,知道您是共主,連一件禮物都不送過來。
還有巴綽爾,明明您是共主,他還敢私下接待淮南王的使者,以部落的名義向南邊遞文書……”
“行了!別在這兒挑撥,巴綽爾是個直性子,想不到這些彎彎繞。我這個共主的身份想坐穩,少不得還要他支持,你以為其他部落的人就服我壓在他們頭上嗎?都是陰奉陽違的獨狼,只有他還算是真心知恩……”
說到這兒,呼蘭特陰著臉又狠狠踹了弟弟一腳,“要是叫他知道當年的事跟你有關,納蒙族得跟咱們拚命!盡給我惹禍!”
扎固抱頭弱聲反駁:“那要不是我,您也沒機會施恩給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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