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越來越悶疼,以致有點喘不上氣。明明不是沒見過這樣過得淒慘的人,更加悲慘的也見過,那些被迫乞討的殘疾孩童,那些被男子任意欺.辱玩弄的女子,那些活活凍死餓死的老人,在秦京的犄角旮旯,在昏暗的地方,難以計數。
她偶然見了,頗是同情,也僅僅是同情,她既無幫他們的強烈善心,又無那份力,她家不過小小工戶,自身尚且難保,哪裡還有余力幫他人。她不會任自己善心泛濫,她做不到聖賢那般無私,她惟願自己這個小家能夠平安順遂,願父母能夠健康長壽,其他的別無所求。
可是……
夢裡的小姑娘讓她生出惻隱之心,她心疼她,想幫她,雖說是多管閑事,亦無有資格去阻止,但是她不想她死。
強烈的念頭促使她伸出手,在即將觸碰到她的刹那,夢醒了。
睜開眼,淚珠順著眼角淌下,她盯著屋頂,有些茫然。
“□兒,可起了?”
溫柔的聲音像是一陣輕柔的風,從門縫擠進來,撫了下她的耳朵。
她知道那是娘親的聲音,初醒的迷濛遂隨之褪去,她彎彎唇角,應了一聲,而後起身打理自己這間小屋,打理得差不多便出去打了一盆水,漱口潔面。
水中有她的倒影。
模樣略顯稚嫩的姑娘生得一張嬌俏面,娥眉纖彎,杏眸明媚,眼睫卷翹,俏鼻秀挺,丹唇小巧,笑時酒窩淺淺,格外溫婉動人,同她娘親一樣打小便是個美人坯子。
更難得的是她身上流露出一種大家貴氣,明明出身工戶之家,身上穿著粗布簡衣,宛若蒙了塵的明珠,卻自持一份優雅端莊,出塵脫俗,蒙塵亦耀目。
將用過的水潑在後院蓋塵,她抬頭不經意瞥了眼牆頭,毫不意外看到一個人。那人曲起一腿安穩地坐著,穿著一身習武之人常穿的黑勁衣,戴著灰色的狼首面具,發絲束起,發尾隨著風飄蕩。
她不知她是誰,隻知打記事起她便在了。她總是在她獨自一人時出現,有旁人時即會消失,令她一度以為自己見了鬼。
起初確實是怕她,做什麽事都不敢獨自一人,整日戰戰兢兢,她爹為此帶她去了好幾趟醫館,亦喝過幾日安神的苦藥,甚至請了位老道長來驅邪。
老道長說她有護法神庇佑,無須擔憂陰邪宵小。
她那時小,自然不懂,但知道身旁沒有鬼便足以心安。之後很長時間未再見到她,也沒有發生古怪的事,遂漸漸將她忘了,僅偶爾會覺著有人在看自己,那時以為是錯覺便無有多在意。
直到那日跟著玩伴去看變戲法,在人群推搡中與玩伴失散,被人牙子拖進巷子。那時她拚了命掙扎,可一個小童哪裡敵得過虎背熊腰的壯漢,很快她就被打暈。
再度醒來時天已經黑沉,不過有月光,倒不至於完全看不清周圍,於是她一睜眼就對上一個灰狼首,險些嚇得又暈過去。
好在這人甚有自知之明,很快就轉過頭,不再嚇她。她到底是心不怯弱,之前又不是沒有被嚇過,故而沒有再閉眼不省人事,並速速冷靜下來,理清了所處境況。
原本她應該會被人牙子趁亂擄走發賣,但因為灰狼一直跟著她,應該如此,便將她救下,她除了掙扎時撞青了一塊,以及後首微痛外毫發無損。
人牙子不在,許是被灰狼打跑了罷,她看上去似乎很厲害。
至於為何會被灰狼抱在懷裡,藏在一個草垛後面……她有些懵怔,還有幾分羞澀。
到底是小女兒,即便年紀不大,亦是知曉與非親非故之人如此親昵不妥,不論對方是男是女。何況,心不知何故怦怦亂跳,宛若胸口藏了隻小兔子。
灰狼不說話,她便也不說話,腦海一片空白,實不知該說些什麽。
遂如此安靜和諧地相處,直到外面傳來爹和娘悲急的呼喊聲,灰狼才將她輕輕放在地上,接著一陣風掠過,灰狼不見了蹤影。
她後知後覺地道一聲謝。
自那以後,她就不被允許獨自出門,好在玩心過後她對讀書與丹青萌生興趣,便樂得待在家中,偶爾也會隨著父母出去,卻不會再那般肆意玩耍不設防,她終究學會了沉穩與戒備。
而灰狼或許是覺察到她不再怕她,於是常常在她一個人的時候出現,不靠近,只是正大光明地待在能夠被她看到的地方,一待便是許久,等她進了屋子或者有人來時才會隱匿身形。
灰狼很安靜,待在那裡什麽都不做,目光緊緊追隨著她,讓她總是被盯得面紅,卻是不討厭。
其實她有時亦會盯著她看,便如此時此刻。
很奇異,每每看到灰狼,她都會感到由衷的歡喜與安心。
她想,灰狼興許就是她的護法神吧,好似隻為她一人而存在一般……
思緒至此,無言的悸動盤旋於心口,她不知所措地慌忙逃回屋子。
牆頭上的“灰狼首”微微歪了歪,那雙掩在假面後的深邃黑眸盛滿困惑。
又呆坐片刻,確定她暫時不會露面,灰狼才翩然從牆頭消失,藏進暗處,繼續默默守護她。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第90章 倒v結束
她又夢到了那個小姑娘。
小姑娘稍稍長大一點, 似乎變得凶狠許多,依舊穿著破衣,瘦得骨頭明顯, 不過不像上一次那般, 仿佛碰一下骨頭就會折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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