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司陽如同被一捧涼水從頭澆到腳，心一下子冷了個徹底。

　　童司晴過去安慰他：“沒關系的，師兄，我父……我們天尊深仁厚澤，一定會盡早將你贖出去的，放心吧。”

　　“是，是啊。”紀司陽腳步虛浮地一晃，差點沒站穩，他自言自語，“我們天尊含仁懷義，定會救我出去的，仙寧沒我不行，我的師父……也一定會為我想辦法的。”

　　白羨眼神複雜地望向水牢之中，心想，此去一別，再見不知是何時了。

　　她行了一個道別禮，就算告別了。

　　童司晴朝白羨揮揮手：“師姐再見。”

　　白羨：“再見。”

　　回到仙寧宗後，白羨讓弟子們先回去休息，然後她一人獨自去見了天尊。

　　因為此行多少名不正，所以不能太聲張，白羨提前讓父雲峰的弟子們通傳了一聲，而後在臨近傍晚的時候去見了聖文天尊。

　　聖文天尊今日沒有外出，因此沒有穿那身硬挺的銀袍，而是穿了一件質地輕柔的亮銀色微微帶閃的月紋綢衣。

　　他單手捧著一卷書冊，墨發低低地攏在胸.前，神色平靜又冷淡。

　　父雲殿內燈火通明，但是卻看不到燭火，應該是用什麽奇珍寶器照的明，全殿幾乎沒有什麽暗色死角，亮得幾乎要勝過白晝。

　　聖文天尊玉質面具閃著冷色的光，因為要見客，所以他特意戴上了。

　　白羨以前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為何性情這般冷硬的聖文天尊，會教導出司晴那樣黏人熱情的女兒。

　　現在她想明白了，有這麽冷淡嚴厲的一個爹，所以司晴會孤獨到下山去找其他弟子，去黏其他人。

　　唉。

　　白羨跪地行禮：“參加聖文天尊。”

　　“虛禮勿行。”聖文放下手中書卷，聲音宛若從寒冰之巔傳來，泛著疏離的冷氣，還有著淡淡的回音，他問道，“你們去鬱淫宮了嗎。”

　　白羨：“回天尊，紀司陽師兄帶著我與幾名弟子去鬱淫宮打算救回司晴仙聖，但是運氣欠佳，剛進去就被魔尊抓了個正著，但是魔尊並未為難我等，只是在水牢關了幾日就放出來了。”

　　聖文淡淡地“嗯”了一聲。

　　“但是魔尊說要留一人為質，所以……紀司陽師兄並沒有同我等回來。”白羨越說越沒有底氣，聲音也越來越低，到最後，她幾乎是非常艱難地開口，“我等行事莽撞，丟了仙寧的顏面，望天尊恕罪。”

　　古籍的有些老舊，穿冊的引線冒出了點兒線頭，聖文一邊聽著，一邊用那修長白皙的指節抵住書冊，靈巧地重新修繕古卷。

　　父雲殿內寂靜無聲，他神色淡然地專心做著一件事，好像並不在乎白羨說了什麽，也不生氣……但也沒有絲毫想要派人去救的意思。

　　白羨瞬間有些恍神。

　　她看著天尊這番模樣，仿佛看到了自己當年被魔界抓走的時候，說不定也不是沒有人求情，而是求情的聲音說出來後，就石沉大海，風來雲散了。

　　天尊仁德，心懷天下，但是他心懷的，好像只有“天下”這個廣而懸的東西，他確實在乎的是“天下”這個整體，卻不會將關懷分給某個具體的小人物。

　　也是，天尊自仙寧宗存在起，就已經是大能了，白羨想，他或許已經活了千百萬年，早已變得無外喜悲，自己方才說的這種小事，可能在對方看來，就和父雲殿刮過了一朵無關緊要的雲一樣。

　　天尊怎麽可能讓人去救呢。

　　他連接不接司晴回家都是那般無所謂的態度，怎麽可能關心一個普普通通的弟子？

　　白羨知道，自己沒辦法開口說出魔尊要求自己的話，因為就算說了，天尊也不會給出什麽回應。

　　“弟子叨擾天尊了。”白羨再次深深一行禮，“弟子告退。”

　　就在白羨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殿內傳來一聲近乎呢喃的問話。

　　“司晴近日如何。”

　　因為聲音太小，白羨差點以為自己幻聽，她抬眼朝著座上那人看去，發現天尊已經將書卷收起，轉而垂眸望著自己。

　　被那雙淡灰色的眼睛盯著時，仿佛能看到亙古之前的荒蕪殘垣，叫人心驚。

　　白羨一驚，有些惶恐地回話：“司晴仙聖一切安好。”

　　那邊久久未回。

　　白羨小心翼翼地抬頭看去，發現聖文天尊一動不動地還在那裡，看不出表情，也看不出喜悲。

　　這一瞬間，白羨還以為對方會開口說出什麽話語，結果等了許久，聖文天尊還是沒有做什麽表態。

　　最後，她只看到聖文天尊擺了擺手，叫自己退下吧。

　　白羨行禮，終於得以離開。

　　出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黑得不成樣子，因為方才大殿太過亮堂，導致她還不怎麽適應外面的黑暗。

　　走路的時候，眼睛都是花的。

　　走著走著，這就不小心撞到了一人。

　　“抱歉。”

　　“仙友抱歉。”

　　白羨抬頭一看，差點嚇到失色——面前的人，竟然是那日在魔界看到的魔尊下屬。

　　只不過對方今日穿了一身白衣，所以有些違和。

　　“在下素容。”素容抱拳，“見過仙友，您無事吧。”

　　白羨：“沒，沒，沒事……”

　　就是覺得有點驚詫。

　　素容是來找聖文天尊的，這幾天她左思右想，還是覺得心裡沒譜，必須要問問聖文天尊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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