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紀司陽就不一樣了,他平日在仙寧都是大家尊敬的大師兄,習慣了那種受人抬舉的時日,一下子來到這種淒苦的境地,還有些適應不良。
他剛來的時候,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直到白羨一言不合入定多日後,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了,連續的明發不寐讓他眼睛都帶上了紅血絲。
“白羨,我們會在此處呆多久。”他自言自語道,“多久能回到仙寧宗,我突然想起還有很多事情未做,若是仙寧無我,不知道該亂成什麽樣子。”
白羨本來是不想理他的,但是她想了想,還是默默睜開了眼:“此處是鬱淫宮,同仙寧勢同水火的魔界,被抓進來就要做好必死的準備。”
紀司陽是真的有些慌了,他眼前一陣發黑:“什麽意思。”
“這又不是過家家,大家都聽你的話,來了就來了,安心一些吧。”白羨繼續閉眼,準備入定,“另外提醒一下,仙寧沒了任何人都不會崩亂,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
紀司陽嗔怒於她:“不可能,那是你!”
白羨深吸一口氣:“若是不信,我只能祝你心態平和。”
紀司陽喃喃:“不可能,不可能,師父前不久才吩咐我幫他辦一些事情,他發現我不在後,一定會很擔心的,不行不行,我要是不會去,仙寧會亂套的!”
白羨:“……唉。”
怎麽就不聽呢。
想當年,她也有過此類想法,誰想到回去以後,仙寧繼續運轉,絲毫不受影響,她問了朋友們,發現甚至沒有人和天尊提過要去救她。
而天尊也沒有過多關注此事。
她就像一陣可有可無的風,刮過去了,無人想去挽留,若是無聲無息地死在這水牢,也只怕是無人問津。
白羨淡淡一笑,很快便釋懷了。
她隻為真正關心自己的人活,比如——上次主動站出來向魔尊求情,要放她離開的司晴。
作為回報,她也願意舍生來救對方出來,不過現在看來,司晴好像在鬱淫宮呆著也很舒心,那自己也就放心了。
至於能不能活著,這倒是很無所謂,在仙寧還能累死累活地為上面辦事,在魔界反而可以偷懶,專心地悟道修習。
仙寧宗啊,這個天下最光明偉正的去處,高人雅士扎堆,每個人都主張高節清風,就連宗籍裡也寫著“高情遠致”四個字。
那個地方,叫人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世人仰望著仙寧宗,說那裡都是偉岸的仙人,可白羨卻覺得,那裡其實一點都不輕松,反而還不如魔界呆著自在。
鬱淫宮裡蹲水牢,其實也很不錯,沒有那些面子上的繁文縟節,也無人打擾,要是有心氣點兒,還能自己悟道。
畢竟魔尊沒有廢了她們的修為,這點還挺人道的。
白羨很滿足,安心樂意地去識海修習了。
就在她馬上入定的時候,突然,水牢的禁製被人取了。
“……司晴?”白羨有些疑惑,“你來這裡做什麽?”
不止是童司晴,她身邊還跟著魔尊師知華。
魔尊生得甚是美豔,靡顏膩理,紅眸烏發,望著這邊時,眼神有些輕微上挑,看向身邊的童司晴時,則在張揚疏狂中又帶著些極不明顯的溫柔,懾人奪目的同時又撩人心弦。
隨著她的步伐,黑紅色暗紋的衣袍擺動凌然,師知華就這樣不遠不近地跟著童司晴,眼神淡淡地望著對方,等著對方的動作,似乎在等她做出什麽決定。
童司晴半蹲在白羨師姐面前,抬頭喃喃:“師姐你受苦了。”
白羨眼神柔軟:“沒關系。”
童司晴猜她要問為什麽,便主動解釋道:“是尊上說可以答應我所有要求的,所以我便來了。”
“傻啊,你考慮我做什麽。”
白羨眼含淚光地看著面前的姑娘,童司晴雖說是仙聖之首,卻從來沒有那些高高在上的架子,當被那雙漂亮清澈的圓目注視著時,心便一寸一寸地柔軟下來,像是喝了甘露佳釀,情感上湧時宛若微醺。
她同她對視,細細地瞧去,見她今日梳的依舊是那帶有弧度的垂掛髻,祥雲流蘇簪泛著端嚴的流光,針形流蘇靈動萬分……在她身上,美得不似凡物。
白羨還想抬手摸摸她頭髮,就聽到一旁的魔尊咳嗽了一聲。
顯然,師知華臉色變得不是很好了。
她以前不覺得自己會有色令智昏的一天,但是現實確實如此——她今日答應童司晴來水牢,屬實是被坑的。
童司晴看著純明良善,卻叫人根本沒辦法設防。
當對方笑意盈盈地喂自己吃葡萄時,自己早就忘了理智為何物,沒幾句話的功夫,就淪陷了。
童司晴當時軟乎乎地抱著自己,含糊不清地說要提一個要求時,自己腦子一抽,誤以為是“那些”事情,便喜不自勝地答應了。
後來拉好衣裳,對方說那個要求是——來水牢探望一下師姐。
師知華:“……”
她當時牙都差點咬碎,才克制住自己不出爾反爾。
現在來了之後,師知華一瞧對方師姐妹這熱絡的模樣,頓時就後悔了。
這個白羨,真是礙眼得很。
果然,這個白羨就不該留在魔界,留下來,童司晴天天魂不守舍地想著水牢,就連溫存的時候,腦子裡說不定都是想的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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