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墜在馬車上的玉佩在顛簸中晃動著。
蘇羌月想著他們那些人的神情,似乎只有自己的親生父親冷漠的似是個陌生人般,她不由的搖了搖頭。
她又看向前方,隔著紗簾,那將軍身材精瘦,坐在馬上背也是直的。
顧惜安感受到來自身後這人的炙熱目光,卻不能回頭。
她眼中熱淚盈眶,她來迎了親,算來也是娶了她吧……
半月後,終於到了邊郡。
他們望著漫天的黃沙還有那難走的官道,蘇羌月側首,只見那將軍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蘇羌月說:“這位將軍,你是女子嗎?”
顧惜安許是有些錯愕,摘下了面具,揚起了束起的馬尾,飲了一口水。
蘇羌月看向她的眼神炙熱:“將軍,在你們大周女子也可以做官嗎?”
顧惜安應了一聲:“是,但很少。”
“那除了你,還有誰做了女官?”
“殿下,你到了那裡就知道了……”
蘇羌月聽此言,竟在她這兒撒起嬌來:“不嘛~不嘛~”
顧惜安實在受不了,隻好回道:“在我這一輩,只有三個人做了女官。”
“一個叫袁祈,任太醫院書令,另一個叫謝知行,任尚書令太保,位列三公,”顧惜安指了指自己,“還有一個就是我了,任兵馬大元帥,掌一半的虎符。”
蘇羌月看著她,心中唏噓:“大周女子可以議論朝政,可以拜官封爵,可以去看外面更廣闊的天地。”
“真好。”蘇羌月喃喃道。
顧惜安似乎是沒有聽清:“你說什麽?”
只見蘇羌月說:“將軍,你說我們身為女子在這個世界上是做什麽呢?”
多耳熟的話……
顧惜安扯起了唇角:“當然是活著。活得越燦爛越奪目,就像驕陽下炫目的花朵那般盛開!”
“將軍,”蘇羌月輕喚了她一聲,“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那雙上挑的眼睛看著顧惜安,像是勾了她的魂似的,只見顧惜安站在原地看著蘇羌月。
顧惜安只是吞下苦楚,沉聲回道:“世上相似的人多了去,許是像您的一個朋友吧……”
蘇羌月也站起身來:“那將軍,你覺得女子的使命是什麽?”
原本背對著她的顧惜安帶上面具前說:“不同的人自然也有不同的使命,殿下作為公主的使命是維系兩國的和平,再比如我的使命……是保家衛國。”
是保護你。
顧惜安又一次說了違心的話。
“將軍有心上人嗎?”蘇羌月笑顏依舊。
“沒有。”面具後的聲音沉悶。
騙人。
“我記得去年有一個人在歲除的時候送了我一根簪子,她陪我逛街遊玩,她陪我瘋,陪我快樂,她知道我的喜樂,”蘇羌月走近了許多,“可是,我不記得她了……”
顧惜安眼中的驚喜抑製不住,她還是悶聲作答:“那是你的心上人嗎?”
蘇羌月站到顧惜安的面前,看著她的眼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個人對於我來說,很重要,很重要……”
顧惜安沉在她的眼睛裡:“那你為什麽覺得很重要?”
蘇羌月還是很認真的看她:“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從未覺得如此開心過,從未……”
“將軍,你長得這般好看,就不要帶面具了吧。”玉手將她的面具摘下,似乎是摘掉了顧惜安心中的那面遮羞布。
顧惜安想將自己的面具奪回來,卻怎麽也拿不到。她收回了手,轉身離去,側首道:“公主,你……該啟程了。”
但燕京的夜晚是吵鬧的,這是命中注定。
大周將士在城外叫陣,城內百姓不敢出聲,皇宮裡的人皆已逃出宮去。蘇衍坐在龍椅上,兩個兒子站在下面,蘇言懷向他辭行,他這次真的要走了,不再回來,也回不來了……
而另一個兒子蘇言弘站在下面看著自己的兄長遠去的背影,看著城外的火光和縷縷硝煙,他還是一動不動。
蘇衍開口:“弘兒你不走嗎?”
“父親,你從一開始是不是就錯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蘇言弘叫蘇衍父親。
“你從哥哥那裡搶來的皇位,殺了許多人,把母親搶到你身邊,父親……你是不是從來不在乎天下百姓的性命?你在乎的只是你身下的位置,是不是?”
他的這個兒子第一次這樣對他說活,不免有些生氣:“弘兒,你怎麽說話呢?!”
“我說錯了嗎?!”蘇言弘怒目圓睜,“天下餓殍遍野,路有凍死骨的時候,你這個帝王在哪?天災來臨,我們在做什麽?我們在宴飲,在尋歡作樂……”
“我們千錯萬罪在身,世事講究因果,這些果合該由我們自己來嘗。我去查過了,大周是個好國家,他們有個好太子,勤政愛民,待臣如子,不會虧待了那些恭良之臣。”
蘇言弘站在未央宮的門檻內:“我們死了,百姓才能算喜樂,百姓喜樂,阿懷才會真正開心。”
只見他眼裡閃有淚光:“父親,你知道月兒最希望的是什麽嗎?”
不等蘇衍回答,蘇言弘就說:“是天下大同,是女子能和男子一般立於朝堂,是能出去立一番事業,是自由自在。”
“她和微姨真像,微姨還沒走的那幾年她也是這樣想的,可惜啊……兩個人,一個被困於一處鬱鬱寡歡,另一個卻被套上和親的枷鎖,連家也快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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