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殺了她們吧？”

　　阿諾垂著頭沒說話，常樂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捏得死死的拳頭，以及因為過於用力而不停顫抖著的身體。

　　常樂接著說：“你知道珂洛艾伊現在變成什麽樣了嗎？”

　　她又調出一張圖，上面正是被馬科爾幾人圍攻的【憤怒的珂洛艾伊】。

　　常樂放低了聲音，發出如同惡魔的低語：“你看，這就是你的養母，明明都死了，卻還是無法得到安寧。她生前是多漂亮的一個女人啊，結果卻被你們變成了一個怪物，吞噬了最愛的丈夫，殘害著曾經的族人，做著自己不願意做的事。”

　　“你說……那些被她殺死的人裡，會不會也有她曾經幫助過的人呢？”

　　兩張投影被並排放在了一起：左邊那張的珂洛艾伊溫柔恬靜，額角的碎發被風吹起，眼睛裡滿載著盛夏的陽光；右邊那張的珂洛艾伊雙目猩紅，面目猙獰，涎水順著裂開的嘴角留下，身體膨脹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形狀……

　　阿諾用手擋住了臉，不肯看常樂放出來的投影。他又變小了一點兒，縮起來的時候只有小小的一團。

　　“全讓你猜對了。”沉悶的聲音從雙手的縫隙中漏了出來，“不過是個人類而已，殺了就殺了，你想表達什麽？想讓我感到愧疚嗎？想要以此獲得陣眼的位置？”

　　他發出一陣輕笑：“真可惜啊，我是惡魔，惡魔怎麽可能會覺得愧疚呢？”

　　常樂勾起了嘴角：“你想多了，阿爾斯的人是死是活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愧不愧疚我根本就不關心，因為這個世界上唯一關心你的人已經死了，是在被你毀了一切後親手殺死的。”

　　“接下來你還會毀了她的家，她的故鄉，殺死所有記得她的人，將她的存在過的痕跡徹底清除……珂洛艾伊，真是個可憐的女人啊……”

　　賀小滿側目看向她。

　　常樂表情一僵，尷尬地咳嗽了一下：“咳……挺有意思的，不是嗎？”

　　賀小滿滿臉都寫著高興。

　　常樂：“……”

　　她連忙抓住老婆的手，殷切道：“好啦好啦，不跟他玩了，我們走吧。”說著還對賀小滿使了個眼色。

　　賀小滿輕輕頷首，兩人轉頭離開，腳步聲越來越遠，直至完全消失。

　　牢房裡的阿諾沒有再做出任何動作，像是一塊僵硬的石頭。

　　但與之對應的，他想到了很多過去的事。

　　他想到了那條藍色的長裙，想到了女人溫馨的小家，想到了摸著他腦袋的那隻溫柔的手……

　　無數記憶碎片從他的腦海裡奔湧而出，一下子將他整個人都填滿了。

　　女人的笑容，溫柔的聲音，美味的飯菜，潔白的桌布，明亮的窗戶，嶄新的衣服，帶著露水的鮮花，針腳歪歪扭扭的小熊……

　　有什麽東西隨著記憶碎片一起從眼眶裡湧了出來。

　　他死死地捂著臉，整個身體弓成一隻蝦米，喉嚨裡發出模糊的氣音。

　　珂洛艾伊……

　　就是個傻子。

　　她不知道自己撿回來的孩子是隻受傷了的惡魔，不知道自己身體越來越差的原因是被惡魔吸走了生命力……

　　“不是哦。”明明已經走了的常樂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回到了牢房門前，像是只能夠洞察人心的惡魔，否認了他心中的猜想。

　　眼眶通紅的阿諾猛地抬起頭，一下子就看到了空中的那兩張並列在一起的投影。

　　常樂微笑著湊近牢籠，低聲說道：“她什麽都知道，知道你是惡魔，知道你在奪走她的生命力，只是真的把你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哪有母親會怪自己的孩子的呢？所以她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希望能用愛來喚醒你心中的善意，結果不僅害死了自己，還害死了愛她如生命的丈夫……她是不是很天真？也很愚蠢？”

　　這句話就像是壓倒了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阿諾情緒接近崩潰，猛地撲上來抓住了兩旁的木欄杆。

　　魔法陣自發啟動，從他握著欄杆的手上傳來了陣陣白煙，但他像是察覺不到疼痛，只是死死地盯著常樂，眼神十分凶狠，像是恨不得從她身上撕扯下兩塊肉來，眼淚卻止不住地向下流淌：“你到底想要做什麽？！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我什麽都不想做。”常樂裂開了嘴角，“你現在的表情，讓我覺得很有意思哦~”

　　她站直身體，抓住半空中的投影水晶，悠哉遊哉地說道：“抱歉啊，剛才忘了帶投影水晶，這回是真的走了。”

　　地牢深處傳來了阿諾壓抑的咆哮。

　　在不遠處等著她的賀小滿好奇地問道：“你怎麽知道……？”

　　“知道什麽？”

　　“珂洛艾伊知道他是惡魔的事。”

　　“哦，你說這個啊。”常樂抓住了她的手，“我騙他的。”

　　賀小滿：“……”

　　果然，常樂這個人從內到外都是黑的！！

　　……

　　“真有你的。”馬科爾喝了口咖啡，“你們離開以後，阿諾全都招了。”

　　常樂無聊地咬著吸管：“所以到底是怎麽回事？”

　　馬科爾說：“阿諾是他的假名，他被國王召喚而來，幫助對方獲得了王位，一年前我們將他斬殺於城牆上，沒想到他沒死，反而一直龜縮在城裡，等待時機準備復仇。”

　　“後來他被布蘭德夫婦收養，消失匿跡了一陣，可惜最後因為嫉妒珂洛艾伊對丈夫的愛而對兩人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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