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回憶衝進腦海,劇院那抹緋紅的身影掠過湖面。遊刃有余的面容出現一絲慌亂,幸在夜晚,燈光昏暗,這一閃而過的局促才得以瞞天過海。
“因為你自己說過。”曲棠找到了一個十分自然的理由。
“是嗎?”當事人並不記得。
曲棠的記憶力一向不錯,關鍵時刻總是能幫她渡過難關:“你之前說,你小時候學跳舞,後來想當電競選手,在青訓營待了一段時間,退役之後,又繼續學跳舞,還考了舞蹈學校。最後出道,是在街上被星探發現,才做了藝人。”
她將顏昭溪的人生歷程一句不落地背出口,這才打消了某人本就不堅定的疑慮。
“好像是哦。”
說著,她朝曲棠的方向又挪了一挪,重重呼出一口氣,“嗯……聽你這麽說,我心裡一下子就放開了。睡覺,明天拍戲全力以赴。”
很快,身側傳來綿長穩定的呼吸聲。曲棠緊繃的身子這才放松了些,緩慢謹慎地將手臂從這人懷裡抽出,往一旁挪了一下,離開那具妙曼的身體。
顏昭溪是徹底將她當親人了。忽視了她曲某人,本身就是一個會為女人心動的人。
剛剛手臂被這人抱在懷裡,外側的肌肉緊緊貼著那兩團綿軟,雖隔著睡衣,但畢竟是薄薄的一層絲綢,除了溫熱的體溫,連皮膚表面的肌理幾乎都能感受到。
她承認,那一刻,她有些錯亂。
曲棠,你看向她的眼神,如何乾淨如初?
——
顏昭溪是典型的金牛座。萬事金錢至上,但若有件事超過了金錢在她心中的地位。那麽,肯定也會超過感情。
進組前,她時常會在偷看曲棠時心跳加速,她能感受到仿佛只有高中青澀時期才會產生的悸動。
然而,當她一門心思決定好好拍戲之後,她心裡只有拍戲本身。
哪怕晚上抱著曲棠入睡,她想的不是這身體又香又軟,而是明天開機之後她要怎麽表演。
得益於主演們對角色的剖析到位,《瘋子天才》的拍攝進行得非常順利。
很快,到了電影最後一場殺青戲——如心去世後,柳柳跑到因施工變成廢墟的劇院,穿著如心最喜歡的紅色舞裙,在夕陽中完成了最後一舞。
“要再滄桑一點。”
導演薑曼交代化妝師,“這段戲柳柳從精神病院偷跑出來的。再加上如心跟她是知己,如心死了,她要去完成如心的遺願,整個人的精神狀態是很滄桑的,接近瘋癲的狀態。”
由於這是整部電影境界升華的鏡頭,妝容、造型、燈光都必須從上百套方案中挑出最契合的。而單在造型方面,顏昭溪就像洋娃娃一樣被擺弄了5天。
有披頭散發的,有綁發被扯散的,甚至有一套造型裡,舞裙的裙擺也只剩了一半。
但每每顏昭溪往鏡頭前一站,薑曼還是按不下開機鍵。
這天,劇組又以零進展終結了一整天的拍攝。收工時,整個劇組上方的空氣都沉甸甸的,仿佛積壓了一個季度的雨水。
大家按部就班地收拾自己的東西,場務們將道具一個個收回紙箱。
顏昭溪換下戲服,解了頭髮上亂蓬蓬的繩子,穿著一件白衛衣坐在竹林前的單杠上晃腿。
那一幕很乾淨,就像清澈的泉水洗刷過大山,透著泥土的清香和陽光的明媚。
但,只有了解她的人,才知道她此刻,其實已經心事重重。
“喏。”一瓶熱牛奶出現在眼前,往手的主人一看,是曲棠。
“謝謝……”
顏昭溪接過,擰開瓶蓋喝了一口,這是她最喜歡的牌子,但喝在嘴裡卻沒什麽味道。
曲棠輕輕一躍,跟她一同坐上單杠,夕陽漸濃,兩雙玉腿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曲棠眯眼,望著夕陽的橙紅,“這幾天很辛苦。”
顏昭溪嗯了一聲,“算上剛才那套,已經試了132個造型了。”
“這個鏡頭很重要,所以薑導很重視。”
顏昭溪垂眸,大拇指指腹數摸著牛奶瓶蓋上的紋路,“曲棠,什麽造型才是對的呢?”
曲棠卻是笑笑,“沒有對的造型,只有合適的造型。”
“可是,顯然這些造型都不合適。”
“為什麽?”
潛意識晃動的腿停了下來,顏昭溪轉頭,看向曲棠的側顏:“因為這個場景,柳柳不應該是滄桑的啊。”
曲棠沒有接她的話,望著夕陽的目光收了回來,咧嘴一笑。
那是鮮少的,她笑得露出牙齒。因為這是第一次,顏昭溪有了跟導演不一樣的想法。
所謂藝術,是指脫離窠臼的思想的碰撞。重點不是「脫離窠臼」,而是「碰撞」。
在演戲這一行,尤其是在薑曼這樣的大導演面前,演員們大多都是應聲蟲,導演說什麽,他們做什麽,像一台產能良好的機器。
但顏昭溪不一樣了。
顏昭溪見她不說話,有些急了:“你不覺得嗎?這裡算是柳柳跟如心的告別儀式,她怎麽可以滄桑呢?她應該——”
說到一般,唇被一根纖長的食指封住。
曲棠轉頭,在這一片疑惑和焦急中抬眸,眸光如水:“昭溪,去找薑導吧,把你的想法告訴她。”
手指下的唇顫了顫,顏昭溪低頭,離開手指:“我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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