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利的叫聲宛如尖銳的刀子，一刀一刀刺在顏昭溪心口。

　　她本來以為，對原生家庭失望透頂的她早已對這些話麻木，但當親生母親以債主的口吻說出來時，還是會痛。

　　那五十萬顏昭溪沒給。

　　“錢給你有用嗎？”當時，她站立的背影似乎被刀劈了一下，轉頭時，一個如此簡單的側影竟出現一絲破碎。她說：

　　“要麽學別人開服裝店，要麽投資美容院，連最火的減肥中心你都能盈虧。錢拿給你，跟拿去扔水裡有什麽區別？

　　劉傑是你生的，不是我，顧著同母異父的關系，我每個月給你們十萬的生活費，這已經仁至義盡了吧？”

　　回應她的，是顏美更加尖銳的謾罵，以及惱羞成怒的背影。

　　浴缸裡的水溫將玫瑰花香烹蒸到了極致，浸入細嫩的毛孔裡，卻帶不去半分香甜。

　　顏昭溪失魂落魄地背靠在浴缸邊，浴湯沒過她的胸脯，將將露出鎖骨和滑嫩的香肩。

　　頭髮從浴帽的縫隙落下幾縷，漂亮的眼眸半垂，望著平靜的散發著水汽的液面，心仿佛跟著身子一起都沉了進去，幾乎窒息。

　　叩叩！

　　驀然，一記輕柔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窒息，將她救了出來。

　　她錯愕看向浴室門，問：“誰？”

　　曲棠溫和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昭溪，你忘了拿睡衣。”

　　漂亮的眼睛看向置物台，果然，空無一物。

　　“噢。”被浴湯泡得麻木的身體動了一動，往門口的方向側了一點，“麻煩你了。”

　　浴室門被推開，曲棠將絲綢睡裙放到乾燥的置物台，看似不經心地問了一句：“還想泡嗎？泡太久對皮膚不好。”

　　顏昭溪問：“幾點了？”

　　“十點整，你進來四十分鍾了。”

　　對話整個過程，曲棠的眼神都跟平常一樣平淡，並沒有突兀的讓顏昭溪驚慌失措的關心。

　　“是有點久，我馬上出來。”顏昭溪抹了兩下臉，臉上濕漉漉的，在睫毛尖端掛著一顆水珠。

　　曲棠沒有多問，盡管她猜出顏昭溪今天發生了什麽，但對方顯然想瞞著，她便幫忙守護著這一隻沒有上鎖的箱子。

　　是夜，主人臥房。

　　寬大的雙人床柔軟溫暖，兩個頎長的身子分別睡在兩側，蓋著不同的羽絨被，躺在靜謐且充滿秘密的夜晚。

　　曲棠面朝上躺著，溫柔的眼眸看向寧靜的天花板，漆黑的板面上書寫著顏昭溪的秘密，藏在黑暗的夜裡，看似離得很近，定睛一看，卻什麽都看不清，只能猜。

　　許久許久，久到心事重重的顏昭溪儼然入睡，傳來綿長的呼吸聲。

　　側頭看去，只能看到這人的後腦杓，她是面朝外側睡的，這是一個躲避的睡姿，平時顏昭溪總是說她的香氛好聞，總是面朝她睡的。

　　“呃！”

　　驀然，顏昭溪的身體一抽，喉嚨底發出幼獸見到天敵的悶哼。

　　“走，走開……”

　　夢裡的顏昭溪面對著化身野獸的顏美，對方張開血盆大口，獠牙鋒利，飛快朝她衝來。

　　被子裡的腳開始抽搐，兩手怯懦地抱在胸前，脊背拱起，逃跑的動作顯得無比蒼白。

　　那瞬間，曲棠看見一個被捕獸器抓住的幼獸，腳踝被鐵夾死死扣住，遍地鮮血，她掙扎，咆哮，卻在這捕獸器的禁錮下無計可施。

　　曲棠見狀，立即用自己的被子蓋到她身上，同時挪上前去，隔著顏昭溪的被子將人抱住。

　　顏昭溪停頓了一下，但僅僅只有一下，身體如同抽筋一般開始痙攣。

　　無法，曲棠只能掀開她的被子躺進去，用極度輕柔的方式靠近她。

　　一手穿過她纖細的腰，一手環在她胸前，見她不反抗，上半身才從她身後慢慢靠了過去。

　　“沒事了，昭溪，沒事了。”

　　溫熱的體溫通過單薄的睡衣傳來，鼻尖飄來熟悉的清香，顏昭溪像找到藏身山洞的幼獸，慢慢松懈下來，緊繃的身子也緩緩放松。

　　曾幾何時，她已經這樣依賴曲棠。

　　“你的香氛還挺好聞的。”不久前，顏昭溪說，“什麽味道？”

　　曲棠看了眼瓶子，“好幾種香味調的，具體我也不知道，要試試嗎？”

　　“不了，這個香味只有在你身上才會好聞。”

　　不知道裡面具體有多少種香料，但顏昭溪肯定的是，一定有曇花。

　　那種盛開在遙遠的山林中，在月色下舒展柔和的花瓣的清香，高雅，沉靜，讓人心頭一動。

　　次日，曲棠全天沒課，也沒有其他必須出席的活動。所以她順理成章地，像平日那樣載顏昭溪去拍通告的影棚。

　　目送人進去後，她沒有走，而是單手搭在方向盤上，纖長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著，似乎一個販賣時光的老人，等候著一位遠道而來的客人。

　　兩分半鍾後，駕駛座的車窗被一個中年婦女敲了兩下，她摁下車窗，在明亮的日光裡看向來人。

　　對方的容貌十分出眾，上挑的眼尾，窄鼻薄唇，看得出本身底子非常不錯，但妝容有些誇張。

　　過重的粉底讓整張臉看起來有些詭異，濃厚的眼線讓本來上乘的眼睛庸俗下來。

　　泡麵的中長卷發用發帶綁成一個半圈，

　　一個虛榮的中年女人。

　　曲棠初步下了這個結論。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