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韻冷哼:“你覺得我說話難聽?若非你和丹青這對癡男怨女,我至於落得那般田地嗎?”
“方家已經滅門了,”方路迷嗓音中帶著無奈,“就剩我一人。而我不是也冒著危險陪你上山了嗎?”
“你陪我?”天韻不屑,“你究竟是陪我,還是為了你兒子?”
方路迷停下腳步,“你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天韻站定,目光冷冰冰鎖著他,“你還在裝嗎?方路迷,你以為我會覺得你有那麽好心陪我上山取洛藕?容雨蒼拿九方的命和我換洛藕,你難道想不到她拿洛藕去做什麽?”
方路迷眼睛和眉毛擠成一塊,顯然他十分不解:“這和我兒子有什麽關系?”
天韻:“我離開後,容雨蒼和你兒子關系很要好吧?她拿洛藕除了能救你兒子,還能做什麽?”
方路迷仿佛明白過來什麽,神情略有失落,卻松了口氣,“原來你以為容雨蒼會為螢歸做到這個份上……她若是真能那麽做……便是要我的命,我也沒什麽話好說。”
方路迷面具下的眼睛烏黑,此刻卻因天韻的話而泛著水光。
天韻嫌惡:“大男人,你哭什麽?”
方路迷吸了口氣,道:“天韻呐,你怎麽總是這麽遲鈍?”
“……”
此時兩人已經來到飲冰殿的大院外,一抬頭便能看見牆內盛開的紅梅花。
一朵花瓣翩然而下,恰好落在天韻肩頭。
方路迷將花瓣取下來,視線沒有焦點地盯著它,意味深長歎道:“天韻,五十年前你就是這樣,你以為你的感情比所有人都要強烈,正因如此,你總是忽略別人對你的感情。
容雨蒼固然和螢歸交好,但不到性命之交。倘若說,世上有一人會讓容雨蒼寧可違逆蒼生也要去救,那便只有——”
他的目光落在天韻身上。
天韻沒來由渾身緊繃,心撲通跳了起來。
答案似乎就在嘴邊,好像下一秒就要跳出來。
“那便只有——”方路迷深歎口氣,“只有你啊。天韻。”
這幾個字當頭劈下,天韻心臟仿佛被人揪著使勁往下一沉。
五十年前的記憶將天韻包裹起來,她看到了過往一幅幅燦爛的畫面——
容雨蒼跑在前面,挖到埋在雪地幾米之下的雪蓮,身後的天韻這時追了過來,兩人欣喜撥弄著雪蓮的花瓣,擊掌歡笑:“太好了,又挖到一顆,昨日來求雪蓮的那個孝子,今日讓他將這雪蓮帶回去吧!”
……
松果被埋在雪地下,天韻將雪坑填上,跪在那片地前,閉眼合十:“希望來年山上可以長出第一棵樹,希望來年長出小樹苗的時候,師尊從我身旁經過時能和我多說幾句話,什麽都可以,我會告訴師尊,這棵樹是我為她種的!”
……
守在雪山頂上,呼呼的風吹過她二人的耳畔,天韻和容雨蒼躲在一個毯子下面,相互緊緊依偎,當初晨第一縷陽光落在她們的臉上,從天韻的方向恰好看見師尊從飲冰殿中走出來。
她驚喜地扔開毯子,站在山巔,朝師尊的飲冰殿那裡望去。
大概一天的心情都會變好……
……
還有很多很多的往事。
都是容雨蒼和天韻在寒羚山上的過往。
只是在天韻的記憶裡,她不知道當她在埋種之處閉眼合十祈禱的時候,她身旁還有另一雙眼睛注視著她。
那棵隻存在於她二人希望裡的樹,天韻以為那是她為師尊種的樹,可是在容雨蒼心中,那是她容雨蒼和天韻一起種的樹。
天韻不知道,當初晨的第一縷陽光落在她們身上時,她從山巔眺望師尊的身影,容雨蒼的視線卻在她身旁,凝視落在天韻臉側的光芒。
……
只是,這些都是過往了。
天韻沒什麽表情,推開飲冰殿的院門時,只見那棵紅梅樹下竟鋪了一地的花瓣。
一陣帶著花香的風吹來她的臉上,她幾乎要往後跌倒在門檻上了。
方路迷伸手要扶一下,天韻卻讓開了。
“哎,天韻,”方路迷不動聲色地走進院中,“其實你該告訴容雨蒼你的真實身份的。”
“你當時為何不說?”天韻質問。
方路迷:“我以為你想要利用洛藕塑回自己的身體。畢竟天竹草雖毒能克萬物,卻終歸是木靈根,如何比得過冥谷彼岸花的上品火靈根。”
天韻冷道:“所以你來寒羚山——”
“我來寒羚山還能為什麽?”方路迷失望道,“是為了贖我當年的罪過。”
“不是為了方螢歸?”
方路迷見天韻不肯相信,於是垂眸笑了笑。
再抬頭時,只見他視線望向不遠處的皚皚雪山,並起三隻手指道:“今方路迷,在此向寒羚山及舊雪大人立下大誓,若是為了方螢歸而來取洛藕,便叫我與我兒方螢歸永世不得超生!”
這個時候,人在洛陽鬧市行走的尹新雪忽然愣住了。
她感應到了方路迷的大誓。
這怎麽回事?
她默許雪羚十七送方路迷上山,那是因為她以為容雨蒼要洛藕是為了救方螢歸,同時她認為方路迷一定也知道容雨蒼的打算,所以他才會主動要求上山幫助天韻取得洛藕。
尹新雪喜歡方螢歸那孩子,所以她縱容天韻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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