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徒兒……
天韻聽得發癡了,這真的是師尊會說出來的話麽?
自己曾是師尊最好的徒兒麽?
為何當年師尊從未對她說過?
還是只有失去了才會變得珍貴?
是因為她死了,所以才成為‘最好’麽?
天韻總覺得,才五十年不見,師尊卻變得不像師尊了。
說著不像師尊會說出來的話,或者說,師尊開始說話了,開始有人間味了。
天韻緩緩伸出手,隔著半隻手掌的距離,去摸師尊的背影。
就好像她的手觸碰到了師尊的衣領,剝開那一層一層雪白的衣衫,終於窺見其下最單純最原始的人。
她喜歡師尊,還是如前世一般喜歡。
仍然想將師尊佔為己有。
尹新雪仿佛腦後長了眼睛似的,她朝前面走開一步,恰好遠離天韻。
天韻的手撲了個空,就像竹籃子掉進水裡,提起來隻空蕩蕩的。
她當然不可能想到,在自己這位看起來高冷無比師尊的識海裡,系統發出紅色警告:
【主角侵佔欲達到空前最高值,請穿書員注意收斂!】
第12章 藥圃
這種感覺實在不好,總有一個人在身後對自己虎視眈眈,還不是正兒八經的恨意。
恨夾雜著求而不得的愛欲,往往比單純的恨更加可怕。
好比方螢歸,他隻想找殺太爺爺仇人決鬥,這種往往一刀一劍就能解決問題。
但換做天韻,她曾愛舊雪不得,恨其又不忍殺,於是便對舊雪萬般凌/辱。
既佔有了舊雪,又報復了舊雪。
方路迷對舊雪怕得厲害,尹新雪發現自己只要視線一經過方路迷身上,方路迷立刻會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低著頭漲紅了耳朵一言不發,六十多歲的人不該有這樣的反應才對。
“你怕我?”尹新雪問。
方路迷:“世人皆怕您。”
尹新雪:“你格外怕我。”
方螢歸:“我阿爹才不怕您!我們都不怕您!”
他即使在放狠話,用的稱謂也還是‘您’。
他自認為這樣不失禮節,殊不知這是世人與生俱來對雪山和神女的敬畏。
方路迷自歎往事不堪追溯,隻想轉移話題:“舊雪大人,您的功力舉世無雙,犬子無禮前來叨擾,只求您能放他一馬,在下允諾,日後絕不再踏足雪山,永不再出現在舊雪大人眼前。”
尹新雪看著這位父親,五十年前,他也和方螢歸一樣單純直率,如今卻顯得唯唯諾諾。
她看向天韻,仿佛透過天韻的眼神,看到了一具即將成為屍體的人。
天韻會殺了方路迷。
早晚。
尹新雪確信這一點——天韻會將方家人一個個殺掉。無論是為著當年方路迷誣陷天韻偷了紅梅種子的事,還是為了之後方家在九州內四處布置會使天韻魂靈經受千刀萬剮的法陣。
即使尹新雪今天放他們走,他們也始終難逃天韻的魔掌。
“你們走罷,”尹新雪還是道,“好自為之。”
方路迷立刻就想帶兒子離開,方螢歸卻不肯。
尹新雪:“你不走?”
方螢歸:“我不會走的。”
沒人能攔住一個想自尋死路的人。
尹新雪見此,道:“罷了,後日午時三刻,在商風林等著,我會親自前去。你年紀太小,我不與你決鬥,將你家修為最高的先輩請出來,一個不行就一起來,遂你的復仇之意。”
方螢歸:“好!午時三刻,恭候大駕!”
尹新雪:“午時三刻。”
午時三刻,正是凡界處決罪犯之時。
方路迷一聽,幾乎整個人就要跪下去。
尹新雪衣袖一揮,便從冰原上消失了。
雪羚羊站在冰原上,地面只剩下被方螢歸摔出來的裂紋,所有人都不見了。
天韻聽見耳畔的風呼呼吹過。
她置身一片白茫茫的霧中,感覺自己的身體因速度過快而輕得像融入了風。
在她身旁,師尊按著她的肩頭,風吹起了師尊的長而直的發,冰晶懸掛的頭飾叮鈴鈴作響,發絲輕柔拂過天韻臉上,她似乎聞到了雪花清冷寡淡的味道,像雜糅了霧和風。
這時候的天韻不過十二三歲模樣,比師尊矮上許多。她盯著師尊的臉,忽然只見師尊平淡的臉上陡然一變,就像平原上聳起無數溝壑山紋,竟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慌張。
天韻嚇一跳:“怎麽了?!”
尹新雪:“蘑菇呢?!”
此時,寒羚山腳下的冰原上,被師尊忘在半空的九方若谷心裡無比悲涼。
明明是三個人的師徒……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師尊才返回來接他。
師徒三人在日暮時分趕到藥圃。
紫檀本以為今後上百年都不會再見舊雪下山,沒想到這才不過十五六天,舊雪便又來了。
“你這兒可有適合他們二人打根基的心法?”尹新雪和紫檀在藥圃中行走,一邊問道。
紫檀手指一揮,水流便凌空出現,澆灌在藥圃的綠植中,葉片上像撒了金粉一樣,在暮色中熠熠散發光暈,“心法有是有,不過他二人皆為木靈根,上限在那裡,即便根基打得再好,日後也不過如此。”
這已經不是天韻第一次聽人說她靈根差。上輩子做彼岸花時,她甚至不知道靈根有什麽用,那時候她的一切似乎都是得天獨厚,但師尊從來視若無睹,以至於天韻從未珍惜過自己的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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