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有頭債有主,若天韻是被谷梁家逼死,本座自然會去夕庭將他們全殺光,不會再來糾纏寒羚山!”
尹新雪:“你若真想幫天韻,現在立刻去追上方路迷和容雨蒼,幫他們將谷梁淺抓回來。”
爭渡視線落回紅梅樹下被挖開的冰館,凝視天韻的睡顏,片刻後,他消失在一團黑氣中。
感知到爭渡走遠之後,天韻才終於虛脫垂下頭,抵在尹新雪肩口。
晚風吹來,淡雲從月前浮過,霏霏之雪翩然而下,紅梅枝頭禁不住雪壓,簌簌落下些雪塊,夾雜著紅梅花瓣,因師尊將她摟在懷裡,故小雪球掠過師尊肩頭,碎成幾團落在冰棺蓋上。
天韻曾許多次想像過師尊身上的味道,山上沒有植物藥材,不能像凡界女子那樣調香熏衣,每每師尊經過她身畔,她都會想,她所聞到的那股淡淡的冷香是不是從師尊肌膚中散發出來的?
倘若靠得近些,會不會是不一樣的味道?
她微微閉上眼,感受師尊身上冷香的氣味,師尊急匆匆趕回寒羚山,路上想必片刻未停,因此這冷香氣味被體溫稍加蒸開,透出一股春暖花開的溫熱。
她忍不住將頭埋得更深,感受師尊呼吸時胸口的起伏,她真切地知道這裡有一顆心,師尊說,那顆心不是冰塊做的,是有感情的。
她癡癡地喚了一聲,“師尊……”
尹新雪手撫著天韻的後腦,卻沒聽見這一聲呼喚,只因她的視線落在身旁的冰棺裡。
透過剔透的冰蓋,尹新雪似乎從這宛若睡美人的睡顏中看見昔年天韻被誅殺時的絕望,雖雙目緊閉,眉頭間卻鎖著經年不散的憂傷,那一日縱橫在天韻臉上的淚痕今日仍依稀可見。
“你以前,這麽漂亮麽?”尹新雪凝視冰棺裡的人,竟如夢遊般說出這樣的話。
“唔?”天韻抬頭,發頂從師尊的下頜蹭過。她本是要去看師尊的臉,卻發現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由下而上,最先落入她目光裡的,竟是師尊那一雙淡紅色微抿的薄唇。
天韻:“……”
她或許本來有很多疑問想問,但這一刻,她隻覺得喉嚨發澀。
大概是心虛,天韻從師尊懷裡挪出身子,將視線轉了過去。
尹新雪暫時沒察覺天韻的異樣,她的視線完全被冰棺裡的天韻吸引——
一個死去五十年的人躺在這裡,竟然會給人一種她只是在樹下睡覺的錯覺。
難怪爭渡見著誰都說那人比天韻差遠了,以前尹新雪沒有共鳴,到了這一刻,她才明白爭渡為何能在天韻離去五十年之後還一直記著她,像這樣一朵如熾焰般的彼岸花,本就是足以誤盡蒼生的。
最早她聽說天韻被埋在紅梅樹下的時候,還覺得埋一個死人在院子裡,多□得慌。
可是現在親眼見到樹下之人,她心頭只剩下心疼。
多麽漂亮的彼岸花,何苦癡迷舊雪,何必將一生的心思放在一塊冰身上呢?
尹新雪先站起來,在這短暫的起身過程裡,她做了一個決定——
“走吧。”她說。
天韻回身仰頭,臉上一閃而過的茫然,“去哪裡?”
“你想不想重新做回彼岸花?”尹新雪問。
“唔?”
尹新雪聲音肯定清晰:“不是冥谷的彼岸花,是寒羚山的彼岸花。”
天韻眼裡或許閃過一刹那的亮光,但轉瞬失落下去:“師尊,你忘了,寒羚山上不生草木。”
尹新雪伸出手,接住一枚半空中的花瓣,托著花瓣,送到天韻眼前。
“可是你看,這株紅梅樹在寒羚山生根發芽,還開了花。”
不生草木的寒羚山既能長出第一株紅梅,就必定能長出第一朵彼岸花。
聽師尊這麽溫柔地講話,天韻仿佛做了場大夢似的,生怕夢醒了又見到師尊真正冷漠的表情。
她注視著師尊手心裡的花瓣良久,視線又往上落在師尊的目光裡。
天韻眼角忍不住出現幾許濕潤,眼睛浸潤著水汽而顯得霧濛濛,眼珠因此愈發烏黑清澈,明亮得尹新雪可以從中看清自己的面龐。天韻直勾勾盯著師尊,就像等待主人摸頭的小狗狗。
“……”
尹新雪一下子忘記自己要說什麽。
不要這麽看著她,她會動心。
尹新雪回過神來,將托著花瓣的手再一次伸向天韻,落在天韻只要抬手就能碰到的位置。
“想不想以彼岸花的身份回到這世間?”尹新雪認真地問。
“做一株毒草不好嗎,師尊?”天韻的聲音弱了下去。
尹新雪的手仍朝天韻伸著,即使天韻沒有回應,她亦沒有撤手。
“你怎麽離開的,就該怎麽回來。如果連谷梁淺都可以再次為人,為何你要躲在一株毒草體內?”
天韻別開頭,“我死的時候人人喊打——”
“聽說過一罪不二罰嗎?”尹新雪不等她說完,將她未說完的話堵了回去。
“那是什麽意思?”
尹新雪:“意思是,你偷盜洛藕,受了一百零八顆蝕骨釘,所以他們不能再追究你偷盜之罪。”
“可師尊,修真界要求你誅殺我的理由是因為我殺了谷梁淺,若我活回來,他們不會罷休的。”
“可是你沒有殺谷梁淺。沒有做過的事,沒人可以誣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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