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窗戶被人從外面狠狠撞了一下,只聽見谷梁淺一個巴掌扇在方路迷臉上。
“方路迷!整個修真界都知道,你方家人一生只能有一個妻子,為了延續精純血脈,故此必須選擇修真界不滿十八歲且出生於月華最濃之時的女孩,你父親和你爺爺前不久才去我家提親,馬上就要對外宣布,你卻從沒上門找過我!好不容易你上山來,我以為你是來逆舟堂尋我,沒想到你竟是來尋天韻!”
“方路迷,你不是個東西!!”
天韻聽著覺得好笑,她真羨慕谷梁淺,心中有氣尚且可以對著方路迷發出來。
而她自己心裡就算委屈,也不能對著師尊說半句,即便她說了又能怎樣,師尊也不會聽。
“我要去告發你!方路迷!你敢負我,我要讓你也承受蝕骨釘之刑!”
“不行!”方路迷驚慌,“洛藕不是我拿的!”
谷梁淺卻不理他,逕直往黑夜深處跑去。
然而走出沒幾米,她忽然停了下來。
方路迷不知她要做什麽。
過了一會兒,方路迷發現黑暗中的身影竟然不動,在她身邊,逐漸亮起了淡藍色的螢光。
當月亮整個被浮動的雲彩遮住時,雪地裡就只剩下谷梁淺站立的位置還亮著光。
“谷梁淺?”方路迷擔心,跑了過去。
然後屋子裡的天韻就聽見方路迷瘋狂拍擊窗戶的聲音:“天韻,出來!幫幫我!谷梁淺她——”
天韻想趕他們走,可是當她一打開窗戶,方路迷就拉著她的手將她從窗戶拽了出去,這時候她才發現,師尊雖然將她禁足在這裡,卻並未設下任何結界。原來只要她想出去,就可以出去。
谷梁淺兩腿扎在雪地裡,身體直挺挺地僵住,她手上的洛藕發出刺眼的光芒,許多道光束往她身體裡鑽,然而她臉上卻崩出密密麻麻的筋絡,仿佛血管在皮下相互擠壓,要將她的皮囊完全撐破。
她嘴唇劇烈地顫抖,似乎擠出了幾個字,卻根本聽不清。
方路迷:“她好笨,她居然想讓洛藕與自己融合,可她是金靈根啊!金克木,但以她的金靈根,根本克不住洛藕,她會被洛藕反噬!她已經在被洛藕反噬,怎麽辦!”
谷梁淺身上的衣物開始灼燒,手腳露出來的地方可以看見和臉上一樣□人的筋絡,一直從頭蔓延到腳,青紫色、紅色,仿佛中毒一般,指甲被灼燒得一顆顆脫落,四肢皮膚開始裂出乾谷的疤痕,從洛藕中鑽出來的光芒仍在往谷梁淺體內灌,每一道光都像一柄利刃,在谷梁淺身上割出一道口子來。
“來不及了,”天韻皺起眉頭,“她的髒器已經被洛藕燒光,此時只剩下一個軀殼,唯一的辦法是先將她的魂靈和身體分開,單獨修複身體,再趁身體尚未斷氣之前將魂靈灌進去。”
方路迷:“這太危險了!萬一沒來得及將魂靈灌進去怎麽辦?!”
“那就只有死了。”
谷梁淺的薄唇已燒得有些焦,隱約能聽見她發出的幾個字:“救救我。”
方路迷:“可是即便能修複她的身體,她身上也注定會留下燒痕。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天韻雙手在胸前結出一個法印,光流中是一朵鮮紅的彼岸花,“那你想怎麽樣?”
方路迷壓根兒沒有主意,眼見谷梁淺五官已然扭曲得分不清眼鼻子嘴,天韻遂將方路迷一把推開,將剛才結出的印從谷梁淺的心口打了進去。
這是冥谷彼岸花的勾心之術,可以將一個活生生的魂靈從生體內剝離。
但這裡是寒羚山,雪羚羊的使命除了守護寒羚山之外,還有一個與生俱來的任務,那就是引渡魂靈。
因此任何離體的魂靈很快就會將雪羚羊引來,這樣一定會驚動師尊。
必須給谷梁淺的魂靈找一個暫時的宿主。
在場只有她和方路迷二人,那時候的天韻想都沒想,直接讓谷梁淺的魂靈進入自己體內。
兩個魂靈擠在一個軀殼是很痛苦的,然而天韻就是這樣一邊承受痛苦,一邊平息洛藕的反噬,一邊還要幫谷梁淺修複身體。時間緊迫,谷梁淺的身體已然遭到重創,根本持續不了太久。
方路迷被谷梁淺打得只剩半條命,出不了什麽力。
天韻只能閉眼,克制自己不要去想蝕骨釘的痛苦和魂靈被擠壓的窒息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谷梁淺的身體修複好了,只是身上仍留有許多條灼燒的疤痕,這是去不掉的,洛藕留下的痕跡,即便是藥圃的紫檀園主也沒有辦法去掉。
盡管日後谷梁淺需要一直戴著遮罩,但至少她的命可以保住了。
然而這時候,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
谷梁淺竟然不願意回到她自己的身體,她威脅天韻:“我不要那具毀掉的身體,你幫我用洛藕重塑一具新的軀體,否則我永遠呆在你體內不出來了!”
谷梁淺從小被人捧在手心裡養大,從來沒有她得不到的東西。但她卻低估了天韻。
天韻是冥谷的彼岸花,別的植物見著陽光時,她身畔是百鬼夜行;
藥圃裡長出來的植物每日享受花香鳥香,而她每日嗅到的,只有從裂谷煉獄裡升起來的葬氣;
當凡界下起瀟瀟細雨時,她在冥谷抬起頭看見的,是惡鬼廝殺的腥風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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