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花草樹木已經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了。
天韻盤腿坐到尹新雪面前,傾身靠近, 神秘兮兮地說:“師尊, 你猜我今天在外面聽說什麽了?”
“聽說什麽?”
“大家都說,谷梁家是被冤枉滅門的。”天韻說。
“寒羚山冊你也看過, 晚年家破人亡。”尹新雪奇道,“怎麽會有這樣的流言呢?”
“我是看了啊。”天韻眨了眨眼, “可是他們沒看。自從谷梁家主全葬送在烏蓬家,夕庭的雪就下個沒停,已經到夏天,六月飛雪, 難怪尋常百姓會以為有奇冤。”
尹新雪正想說什麽, 忽然瞧見天韻這似乎在暗示什麽的表情,馬上就明白過來了。
“我今晚一定說。”尹新雪肯定道。
“真的?”天韻好像不太信。
“真的,明天一定不會再下雪。”
“我不信。”天韻直截了當地說, “這話你答應我好多次了, 每次你都沒說。”
“每次舊雪都不聽啊……”尹新雪無奈道。
“你不是最有辦法應付她嗎?”
“她好像在下雪這方面有執念, ”尹新雪道,“要不, 你自己跟她說?”
“我不。”天韻立刻排斥道。
……
雪地上只有兩串腳印,一串是走在前面的舊雪,一串是七八米開外的天韻。
這種感覺莫名讓天韻感覺有點熟悉,好像五十年前雪山上也有過這樣的情形,舊雪在前面走,她在後面跟著,不過那時的天韻話比現在多,總是試圖用言語引起舊雪的興趣。
但舊雪從來沒表現出任何的興趣。
時至今日,天韻才發現當自己不再喜歡舊雪的時候,她倆之間原來是沒有話說的。
天韻連開口都覺得很突兀。
“不走了。”天韻突然原地蹲下來,“走不動了。”
舊雪聞言轉過身,淡淡看著她。
雪地中的天韻像一朵綻開了骨朵的花,襯得雪都泛著紅光,天韻抱腿蹲了好一會兒,舊雪也沒有再往前走,但也沒靠近天韻,兩人一站一蹲,就像兩座雕像。
這情形不知持續了多久,天韻覺得沒意思。
她本來是想讓舊雪別沒事在夕庭下雪,現在卻覺得說什麽都沒勁。
算了,隨便,不管了。
只見天韻呼了口氣,站起來一擺手,便往反方向走。
月光拉長了她的背影。
留下舊雪一個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隻默默注視天韻離去的方向。
……
“奇怪。”尹新雪坐在廊下,看向屋簷外的清爽的天。
天韻這時抱著一個大西瓜走過,聞言將頭也跟著探出去,“什麽奇怪?”
尹新雪:“黃昏已過,還沒見下雪,我跟舊雪說過那麽多次都沒用,怎麽你一次就說通了?你這西瓜哪來的?”
“烏聽雨剛從南濛帶來的。南濛的西瓜都熟了,夕庭的梅花還沒謝,雪也該停了。”
尹新雪總覺得哪裡不太對,“你怎麽跟舊雪說的?”
“我什麽都沒說。”
“什麽都沒說就答應了?”
“嗯那。”
“不對。”尹新雪尋思這其中有什麽地方一定被忽略掉了,舊雪的脾氣她清楚,強得很,不可能輕易被另一個人的言語左右,除非天韻求她了。
但想想更覺得不可能,就算尹新雪求天韻去求舊雪,天韻都不可能去求舊雪。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時,雪羚十七——如今該稱它雪羚三——來了。
只見它身上銀白色絨毛亂糟糟的,大片大片的雪嵌在毛發裡,宛如松針被雪劈開一般,它這一身狼狽,仿佛是從雪崩裡逃難來的。
“見了鬼了!”雪羚十七破口大叫。
它上一次說‘見了鬼了’,還是舊雪劈了座雪山蕩平冰原的時候。
“又怎麽了?”天韻一邊給雪羚十七挑揀毛發裡的雪花,一邊問。
“舊雪大人將天池的雪蓮連根拔了!!五千株雪蓮,只剩兩千株了!!天池靈力結構因此受到牽連,發生巨大波動,現在山上到處都在雪崩,根本沒有雪羚羊容身之地,雪羚羊全往山下跑來了。”
“啊?”天韻臉色頓變,那可是她和狄躍辛辛苦苦大半年才栽完的雪蓮呐!
烏聽雨登時非常驚慌,舊雪大人是瘋了嗎?
尹新雪在一旁默不作聲,五千,兩千,這這數字怎麽聽起來這麽耳熟?
只見天韻此刻已處於要衝上山和舊雪拚命的邊緣。容雨蒼心疼自己,那麽多雪蓮,哪怕是給一株讓她用來治療手臂上的疤痕也夠了。
“哦——”尹新雪忽然發出聲音。
幾人看向尹新雪,不知她這聲‘哦’是何意思,難道她又懂了?
大家現在似乎有了種默契,倘若舊雪做出常人無法理解的行為,那麽只要問尹新雪就行了。
尹新雪沒給他們解釋,不過她自己大致已經猜到了。
當時她罰天韻去天池種三千株雪蓮,後來又讓狄躍去罰兩千株,加起來剛好是五千株,現在舊雪拔了三千株,只剩兩千株……看來,舊雪是將天韻栽的雪蓮全給拔了啊……
尹新雪欲言又止地看向天韻。
估計是這家夥昨晚不知怎的將舊雪惹到了,而天韻自己卻無知無覺,還氣鼓鼓地念叨舊雪這麽做的緣由,大有一番要衝上寒羚山與舊雪一決生死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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