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烏庭竹不僅沒有算, 還派人送來另一份帳單——那日烏聽雨生辰宴, 天韻毀了他大半個烏蓬家宅, 一草一木,一桌一椅, 帳單上列得清清楚楚。
尹新雪看一眼心就梗住了, 好家夥,竟然高達三萬五千二百三十五兩!
“你家這麽值錢麽?!”容雨蒼睜大了眼。
“我家真的很值錢的。”烏聽雨無辜地說, “我家祖訓有兩條,第一是盡量不與世人為伍, 避免摻和世事;第二就是攢錢,只有攢夠了錢,才能快活地避世而居,這樣才不會因生計而煩惱。”
尹新雪盯著帳單愣了好久。
殺了她吧, 上哪兒弄這麽多錢還給烏庭竹啊?
要不卷鋪蓋離開這本書吧。
“雪蓮還有剩的嗎?”尹新雪忽然想起來, 那麽多雪蓮呢,拿去賣錢應該可以賣不少。
“沒了。”容雨蒼顯然也覺得很懊惱,“先前您讓我將雪蓮派發出去, 我便隻留了幾株療傷, 其余全給了夕庭百姓。那些雪蓮都沒成熟就被舊雪大人拔了, 藥效其實不太好,就算賣也賣不了太多錢。”
舊雪, 說到舊雪,尹新雪又想起來,當時逆舟堂那些學生的家裡往山上送了很多靈石,尹新雪讓雪羚五放在庫房裡,想著日後或有用處。舊雪用不上靈石,靈石應該都還在。
可是,問題來了,現在壓根兒沒有上寒羚山的路,冰原被舊雪封了。
而且,就算她能上山,舊雪會將靈石拿給她麽?
真是個麻煩的問題。
……
當天,舊雪腳邊又收到一張雪羚十七捎上來的花箋。
這次的花箋上嵌了一枚金黃色的楓葉,明晃晃的,和第一抹落在雪山頂上的陽光很像。
“致親愛的舊雪,”
開頭就是這麽一句。
“好久沒有下山吧?凡界已入了秋,漫山遍野都是紅黃相映,幾百畝的田野都熟了,是好看的金黃色,我一人散步鄉野,無趣得很,故此求你,若是有空,能否每日陪我去田間走走?”
舊雪看著花箋上漂亮的字,手指沿著邊緣微不可見地摩挲了一下。
她又求我。舊雪心裡這麽想。
花箋下還有幾行字:
“不知你會不會來,也不知你何時來,這樣,你若是要來,便往小瓷碗裡盛幾枚靈石,讓雪羚十七捎下山來。你幾時來,便放幾枚,這樣你來的時候,我就已經在等你了,如何?”
上次被天韻中途扔在路上,舊雪便一直沒再下過山,之後每天的清晨,她只要打開門,就會看見一碗漂著花瓣的清水送來她門前,有時是紅色的花瓣,有時是藍色,有時是黃色的,有時還會是紫色的。
她將那些花瓣留了下來,用冰封存,這樣花瓣就保持住它們來時的模樣,可以永遠留在山上。
“水,不甜了。”
舊雪在田間見到尹新雪的第一句話。
田埂兩邊金黃的麥子長得都快比人高了,尹新雪不知道從哪裡弄來兩把蒲扇,自己拿了一把,又遞給舊雪一把,舊雪沒有接,她就自己拿在手裡,沿著田埂走在前面。
“肯定是不如寒羚山的雪水甜,”尹新雪知道舊雪指的是什麽,“不過山下沒有雪水,我找了很多水井,只有這個水井的水最甘洌,也只有這麽將就一下了,不過那些花瓣我都是采的最新鮮的花,紅色的薔薇,黃色是棣棠,藍色是桔梗,紫色是……”
說到紫色,尹新雪沒繼續再說下去。
“紫色是什麽?”舊雪問。
尹新雪轉過身。舊雪也停了下來。
“你現在這種心情叫好奇。”尹新雪隨時不忘教學重任,“想知道關於一個事物是什麽,這就叫好奇。”
舊雪沒回答她,似乎將這話從耳邊放了過去。
“紫色是鳶尾。”尹新雪說。
然後兩人就沒有話說,一直沿著田埂走著。
之前雪地散步都是在夜晚時分,因為舊雪不願與凡人碰見,但尹新雪說秋天的風景一定要襯著正午的陽光看才美,舊雪不知被她哪句話勸動,竟真的於每日陽光最足的中午準時出現在鄉間陌上。
不知舊雪以為這風景如何,反正尹新雪覺得挺好的。
這本書的時間設定和現實中的十二小時製的算法很像,正午是時刻十二,過了正午,就是從一開始。
所以,倘若舊雪在正午時分來,就必須提前往碗裡放十二枚靈石。
尹新雪太賊了,不僅不動聲色地將碗從舊雪那裡要了回來,每天還能順到十二枚靈石,換成凡界的錢幣,三百六十兩銀子呢,希望秋天能再長一點,這樣說不定秋天結束前,錢就還清了。
還有一個好處,就是正午的時候,在田間乾活的人都回家吃飯,幾乎碰不到什麽人。
但偶爾還是會碰到一兩個荷鋤的農人,這時尹新雪就會擋在舊雪前面,不讓他們看到舊雪。
倒不是為了保護舊雪,而是為了保護農人。
舊雪有個職業病,一見到人,就會自動讀取他們生平功過,要是恰好碰上今天出門沒看黃歷的人,舊雪順手就給審判了,有時候是天降冰雹砸他個滿頭包,有時候一道旱雷劈他個斷手斷腳。
有幾次要不是尹新雪攔著,舊雪興許當場就給人處決了。
“這我就很奇怪了,這些人沒遇到你之前,他們的功過就不用被審判了嗎?”尹新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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