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要不撤吧?”
“撤吧。”
“撤吧。”
……
尹新雪於是眼睜睜看著那幫氣勢洶洶的惡鬼調轉方向,朝別的地方去了。
天韻臉上終於有點掛不住了,“師尊,你別聽他們瞎說,我其實挺溫柔的。”
尹新雪意味深長地打量她,看了半晌,才說:“當年上山給舊雪當徒弟,真是委屈你了,憋壞了吧。”
天韻:“……”
爭渡見那幫冥谷惡鬼根本不聽他的,臉上比天韻還掛不住。但他自己身上還有傷,為免暴露,他並不主動出手,於是翻上一棵高樹,本打算隔岸觀火,沒想到樹上早已藏了兩個人。
他一上去,那兩人被發現,嚇得叫了出來。爭渡一腳一個將他們踹下來,自己霸佔了那處。
尹新雪:“冥谷的人都這麽霸道嗎?”
天韻:“少數,少數。”
就在這時,谷梁建從黑霧中飛身而出,劍身直逼尹新雪。天韻眼疾手快,一道烈火憑空而來,將谷梁建的劍生生熔了,又一道烈火劃過他眼珠子,頓時谷梁建捂著眼睛跌倒在地,痛苦得直不起身子。
“敢暗算我師父,我宰了你。”天韻道。
尹新雪:“……”
這院子越來越混亂,烏篷家的護衛全部趕來此處,加入亂鬥。冥谷惡鬼摻入其中,無差別攻擊,谷梁家人殺紅了眼,逮著人就砍,容雨蒼忙著在其中救死扶傷,九方若谷忙著掩護容雨蒼。
只有天韻,老老實實呆在尹新雪身邊。
別人不惹她,她便不出手。
“說實話,師尊,”天韻說,“雖然您教我要慈悲,但我實際上是做不到的。我可以不出手殺谷梁家人,但我也不會阻止他們被殺。我一向不認同寒羚山冊,不過這一次,我希望谷梁家家破人亡。”
尹新雪沒有擺出師尊的架子反駁她。
但心裡卻在想,若是舊雪見了這種情景,會怎麽辦?
“舊雪大人!”不知是誰的聲音在混亂中大喊,“您若是真的舊雪大人,為何不救我們!”
這人的聲音斷斷續續,聽起來像在被什麽東西撕咬,“就算您怕髒了手,也該派雪羚族來啊!!”
所謂相生相克,相反相成,惡鬼是冥谷煉獄的守護者,寒羚山的守護者便是雪羚羊,雪羚羊可以引渡亡靈,自然也可以平息惡鬼。
從來只要舊雪大人在的地方,必然會有雪羚羊出沒,但今夜事情鬧得這麽大,除了雪羚一出現過一次,竟再沒有任何一隻雪羚羊現過身,他們到這時才發現。
“終於發現了嗎?”尹新雪臉上浮起淡淡的憂鬱。
天韻這會兒也才發現,“師尊,怎麽了?”
翻湧的黑氣將整個庭院緊密遮蔽,不斷有人發出痛苦的聲音倒在地上,惡鬼嘶吼得悲愴,震耳欲聾,花草凋零,原本裝飾生辰筵席的布條、花卉都已只剩殘渣,在這黑霧中,修士打鬥的法印如同烏雲裡的雷電,此起彼伏,伴隨著吼叫、電光。
“天韻,還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天韻不知道尹新雪為什麽忽然問這個,“什麽?”
“很多人可能都不記得,你自己或許也忘了,不過我相信冥主爭渡應該還記得。”
尹新雪隔著彌漫的霧氣看向樹梢,爭渡半倚在樹枝上,饒有趣味地看著地上和半空中亂七八糟的打鬥。
尹新雪想,他一定是還記得那個日子,所以即使帶著傷,也要來趟這一趟渾水。
“是什麽日子?”天韻問。
尹新雪:“你的忌日。”
天韻臉上露出短暫的迷茫,半晌才意識到,五十年前的今天,是她被舊雪誅殺的日子。
五十年原來這麽快,好像睡了一覺,醒過來就過了五十年。
“也是逐羚雪寄大會開始的日子。”尹新雪說。
是了,天韻想到,她當年正是在逐羚雪寄大會上被誅殺的。
她的忌日,正是逐羚雪寄大會開始的日子。
逐羚雪寄大會一旦開始,將持續三日。這三日,天池將散發最燦爛的光,將整個塵世照亮,也就是說,這三天內人間沒有黑夜。
在這三天裡,雪羚族所有成年的羚羊都會奔赴東山,去尋找一種名為‘賦語蝶’的蝶蛹。
找到蝶蛹後,它們會下山,找到一個將死之人的魂靈,並將這人的臨終之言托付在蝶蛹上,再落上姓名,就像尹新雪當初做過的一樣,若這蛹能孵化為蝶,則說明此人一生清白,魂靈可被引渡至天池安息;
若無法孵化,則意味此人大惡不赦,只能被投入冥谷煉獄。
而蝶蛹孵化的個數,將作為每隻雪羚羊最後排名的依據。
這個比賽,是為了確保雪羚羊能夠在芸芸眾生中分辨出孰惡孰善。
所以,在逐羚雪寄大會開始的前夕,所有雪羚羊都在寒羚山上,等待著比賽開始。
若非這黑霧,此時天應已經亮了,再過半個時辰,大會便該開始了。
雪羚一穿過黑霧前來,“羚一恭請舊雪大人回山主持逐羚雪寄大會。”
尹新雪似乎有什麽不放心的,她注視天韻,有些猶豫著想要說什麽。
天韻似乎察覺到了,於是貼心道:“師尊,您放心,就算您走了,我也不會在這裡大開殺戒。我現在沒那麽恨他們,他們的死活與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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