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韻並沒有像谷梁淺那樣用洛藕重新塑造身體,按理說既然魂靈和軀體都是以前的,葬氣就應該還在才對。
爭渡:“舊雪大人這是想到什麽有意思的事了?”
尹新雪:“……”
葬氣不會無緣無故消失,而且重生以來的天韻每一次上寒羚山都很順利,雪山沒有對她發難,就是說重生之後她已經不再是不可饒恕之人,這意味著天韻身上已不再背負罪過。
寒羚山律有一條是‘一罪不二罰’,尹新雪還給天韻講過,比如說,天韻偷盜洛藕,故此要受蝕骨釘之刑,那麽當刑罰結束後,雪山便不能再第二次追究她的偷盜之罪。
既然天韻身上沒有罪過,也就說明所有她該受的刑罰都已經受過。
天韻在上寒羚山之前還是不可饒恕之人,那麽從她上山到死的這段時間裡,還受過什麽刑罰是足以抵消她的‘罪過’呢?
不知不覺,尹新雪已隨爭渡來到冥谷著名景點——裂谷煉獄。
撲面而來的熱浪讓尹新雪感到身上不太舒服,就像天韻給她端來的熱湯一樣,但比熱湯的不適感要嚴重許多倍,從裂開的溝壑中吹上來的風也是炙烈的,暴虐的岩漿在谷中翻滾,惡鬼張著惡心的血口鬼哭狼嚎。
尹新雪一步一步往前走著,到了離崖邊還剩十來米的時候,終於無法再往前行哪怕是一步。
她在這裡站定腳步,思緒仍在發散。
溯靈法咒在天韻體內穿梭時,尹新雪只看見天韻曾受過蝕骨釘之刑,以及被冷弦誅心而死。
蝕骨釘之刑抵的是偷盜洛藕之罪,冷弦誅心抵的是殺害谷梁淺之罪。
等等——
谷梁淺不是天韻殺的。
是天韻收留谷梁淺的魂靈在體內,結果谷梁淺不肯回歸自己的肉身,才導致谷梁淺肉身衰竭而死。
是谷梁淺咎由自取,和天韻無關。
舊雪是寒羚山的審判者,她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
一個答案已然到了尹新雪的嘴邊。
很顯然了——
她早該想到的。
冷弦誅心抵的不是殺害谷梁淺之罪,而是天韻從山外帶上寒羚山的那樁罪!
可那樁罪是什麽?
在上寒羚山之前,天韻身上還可能會有什麽大罪?
尹新雪沒察覺自己額角已沁出幾顆晶瑩的汗珠。
煉獄吹上來的風太燙了。
還可能會有什麽大罪呢?
還能有什麽大罪呢?
忽然尹新雪抬起頭,感覺眼前視線再次像被黑紗蒙住般模糊,她知道了——
葬氣!
重生後的天韻身上沒有葬氣!
沒錯,就是這樣。
天韻出身冥谷,身負葬氣,所以被雪山認定為髒汙之人,雪山不肯接納她,於是對她發難,或許寒羚山冊對天韻身上這樁‘大罪’的描述就是和葬氣或是冥谷出身有關,而雪山對身懷大罪之人的懲罰是誅殺。
所以在天韻受到冷弦誅心的懲罰後,她身上的罪過就清了。
至於天韻身上的葬氣……
尹新雪掏出那枚她從天韻手裡收繳來的天竹發簪,幾枚綠色的葉子中間攢著一團紅色的小果,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一枚發簪,誰能想到其中的劇毒能毒死大半個修真界呢?
然而尹新雪曾經查過百草圖鑒,天竹草本身有毒,但毒性並不太強,唯有天韻投生的這一株毒性最甚,到了幾乎沒有克星的程度,可是毒性不會憑空而來,就像葬氣不會憑空消失一樣。
所以——
是葬氣在天竹草內積澱,日沉月累,成了無解的天竹草劇毒!
而推動這一切的人,是舊雪。
她明知天韻身負‘大罪’,卻還是違背雪山,收了天韻為徒。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唯一能抵消這樁大罪的懲罰就是殺掉天韻,但她還是收了天韻。
難道她收天韻為徒是為了有朝一日殺了天韻?
後來,舊雪明知天韻沒有殺谷梁淺,卻還是對天韻施以誅殺之刑,可舊雪是寒羚山的審判者啊,即使她要依照寒羚山律誅殺天韻,也應該向世人公布谷梁淺之死的真相,而不是讓天韻承受著莫須有的罪名死去。
而舊雪在谷梁淺之事上的隱瞞,正是導致之後一系列悲劇的源頭。
不知是不是陰差陽錯,天韻的魂靈去到了藥圃,托生在一株天竹草上,渾身葬氣積澱成了毒素,而按照原著,天竹之毒最終會毀掉整座雪山,毀掉雪羚族,毀掉舊雪,毀掉幾乎整個修真界。
如此說來,舊雪也是咎由自取。
是舊雪親手將天韻送上死路。
也是舊雪親自將她自己送上了一條絕路。
這時突然一陣疾風刮來,身後黑氣嘶吼,席卷而來,猶如末世將臨。
憑借多年的穿書經驗,尹新雪意識到危機驟降,只是在那千分之一秒的時間裡,她根本來不及反應。
爭渡也根本不給她時間反應。
動手之人必定修為極高,且修的是邪魔外道。
冥主本就是無人能敵的高手,尹新雪又一直在思考天韻的事,加上此處距離煉獄極近,酷熱的溫度令尹新雪頭腦無法顧及更多旁的事,還有那葬氣,總是若有若無地在眼前蒙著。
於是,下一個千分之一秒的時間裡,尹新雪被爭渡的偷襲擊中心臟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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