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會兒, 她自己也出來了, 隻留下九方若谷給狄躍換濕衣服。
雪勢漸漸有所減小, 雪地肉眼可見地厚了好幾寸, 天池周圍的空氣冷得幾乎可以立刻將人凍死,尹新雪故意讓這幾個家夥在雪地裡呆了幾秒, 看見她們眼睫上結出冰霜, 她才開了個結界把冷空氣隔絕在外。
“知不知道你們的行為有多危險?”尹新雪嗔責道。
會說話的師尊是好的師尊,這是容雨蒼判斷形勢的竅門。雖然師尊似乎一上來就想凍死她。
她往自己手心裡呼了口氣, 手才慢慢找回些知覺,“師尊, 可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天劫擊殺天韻呐。”
烏聽雨出生於氣候舒適的南濛,一下子難以習慣驟降的極寒,她的臉和眼睛凍得白中泛紅,鼻頭像抹多了胭脂似的, 她不停搓手, 想說什麽,然而嘴凍得哆嗦,於是只能頻頻點頭。
尹新雪:“有我在, 還能讓天劫傷了她?”
天韻身上穿著禦寒衣, 她看見師尊肩膀上還留著被她按下的灼傷的印記, 衣服上破開許多條如被荊棘剌開的痕跡,那是舊雪強行衝破她的法印離開冥谷時留下的, 她忽然感到內疚,她本意不是想傷害新雪。
此刻聽見師尊這一句話,她心裡的愧疚更深了,同時伴隨一陣暖流湧上心頭。
“下次不可以做這麽危險的事情。”尹新雪對容雨蒼和烏聽雨說,然後往旁邊瞪了眼雪羚十七。
雪羚十七:“不危險呀,哪裡危險?天劫出水的時候沒那麽厲害的。”
天韻明白尹新雪指的不是這個,她在雪羚十七肚子上輕踹了一腳,道:“師尊說什麽就是什麽,不準反駁。”
雪羚十七:“……你太霸道了吧!我們才救了你誒!!”
忽然它自己停了下來,它明白舊雪大人的意思了。舊雪大人所說的危險的事,不是指攔截天劫時會遭遇的危險,而是指攔截天劫這件事本身。
攔截天劫等於正面挑戰雪山的權威,無論成不成功,凡是參與者都將受到非常嚴厲的懲罰,對它可能是流放,對狄躍、容雨蒼這樣的直接參與者則可能是誅殺。
可是舊雪大人到現在也沒提懲罰的事,意思是不是說不打算懲罰他們了?
雪羚十七突然眼睛亮起來,從雪地裡一躍而起,在她們頭頂飛跑了三圈。
“希望!是希望!”雪羚十七興奮得像撿到一筆巨款。
它朝著棧橋的方向奔去。
它要去告訴族長,告訴所有的羚羊,舊雪大人居然跟它們同流合汙了!!!
“這場雪還要下多久呢?”容雨蒼抬頭看向天際。
天韻看向尹新雪,笑著說:“很快就要停了,對嗎,師尊?”
尹新雪眉宇間似乎透露出幾絲猶豫。天韻一直注視著尹新雪,一定發現了這點異常,可天韻卻好似毫無察覺,仍是笑著問道:“雪停了,一切就都和以前一樣了,對吧,師尊?”
尹新雪看了天韻一眼,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說:“對。”
……
到了夜裡,雪已經完全停了,大雪將一切的喧囂全部埋了進去,外面安靜得可怕,於是一點點動靜都可以聽得分外清楚。
尹新雪睜開眼睛,果然隔著門看見一個人的影子站在門口。
一看就是天韻。
似乎天韻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進來,尹新雪看見天韻抬起又放下的手,遲遲沒有敲門。
尹新雪只是安靜地等著,水裡的時候天韻沒有時間聽尹新雪講舊雪的事,在天池時天韻又故意岔開話題避免提及舊雪,天韻一定已經察覺到什麽,既然選擇在這個時間獨自前來,想必天韻內心也在掙扎要不要了解全部的真相。
天韻在門外猶豫,尹新雪在門後等著。
過了不知多久,門外傳來天韻的聲音:“師尊,你知道是我來了,對吧?”
尹新雪:“你想進來見我麽?”
天韻:“若是我隻想進來見師尊一面,而不想談及其他任何的事,師尊可以讓我進來嗎?”
“你確定你不想知道更多的往事?”
天韻在門外背靠著門坐了下來,“師尊,我並不很堅定的。若是知道了,我的心便會動搖。我曾經告訴自己,我恨她,倘若她回來,我一定要讓她付出代價。好不容易她消失了,我只希望她能永遠永遠地消失。”
尹新雪走到門後,與天韻只有一門之隔的距離,“這對你和她都不公平。”
天韻:“那麽師尊你回答我兩個問題。”
“你說。”
“十五年的冷漠,是我活該麽?”
尹新雪歎了口氣,“不是。”
“被誅殺,是我的錯麽?”
“也不是。”尹新雪說。
“那麽,我什麽都不想知道,不要給我任何原諒她的理由。”
天韻不想知道的事情,尹新雪沒有辦法逼著她聽,可是另一方面尹新雪真的心疼舊雪。
遇見天韻之前,舊雪只是一塊冰,是天韻給了她人的情緒,安心、不安、悲傷、害怕、心虛,以及快樂。
尹新雪是頂著舊雪的身份和天韻好,這讓尹新雪感到罪惡,好像自己偷走了本該是舊雪的東西。
可若天韻繼續留在舊雪身旁,對天韻是一種更為殘忍的懲罰。某種程度上,新雪的出現是在救天韻。
門打開了,尹新雪出現在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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