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堯獨自蜷縮在床的一角,一如當年在昆山秘境的山洞時的模樣, 她避開世人, 藏在一個小小的空間, 等待著小生命的降生。
起初她看重的是孩子的天賦,她能清楚地感受到, 這個孩子的血脈之力要遠超於她。當年有人預言她百年成神, 但她注定無法達成了, 但這個孩子不同,只要平安長大, 不用百年,就能達到那個境界, 屆時,將會成為刺向牧氏王朝的一柄尖刀。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 她發現她與那個小生命之間的聯系越來越緊密, 聽著那逐漸變得有力的心跳, 她的心柔軟了下來, 不再想著報仇,所求的不過是孩子能平安出生、平安成長罷了。
獨自一人經歷了生產的劇痛後, 她掙扎著爬起,又囫圇吞下早就備好的丹藥以恢復一些氣力, 再小心翼翼地將孩子抱在懷中。那一刻, 那個小小的人啊,憑借著小小的哭聲, 為她暗無天日的人生破開了一道天光。
在這個冰冷的除夕夜裡,她終於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
這對現在的季堯來說僅僅是一段回憶,一段屬於國師的回憶,但這回憶過於刻骨銘心,而承瓔又是從她所擁有的這具身體中誕生出來的,那種切膚之痛,她甚至還能隱隱體會到。
躺在床上久久難以入眠,她剛翻動一下身子,守在門外的牧離敏銳地察覺到了,動了下腳步,卻始終沒有勇氣推門進來。
季堯抿緊了唇角,微闔的眼眸裡滿是嘲諷。牧離這人,大部分時候是果斷的,但一到關鍵時刻就優柔寡斷,一步錯致步步錯,千年前是這樣,千年以後還是。
如果沒有因所謂的責任大義離開山谷……如果沒有擅自做主施救帝昊……如果沒有聽信牧緒的話……可惜沒有如果。
牧離並沒有做錯什麽,但因她而起的一些事、因她而死的一些人,也導致了國師根本不會原諒她這個事實。牧離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放棄了擁有真正季堯人格的國師。
季堯側躺著,掰著手指頭一樁樁一件件地默數牧離的過錯,準備尋著機會就報復回去,雖然她做不出以命抵命的事,但平日裡多造作幾次折磨折磨牧離還是可以的。
就在季堯這般沒出息地籌謀時,突覺耳側傳來一陣熱氣,一個溫熱柔軟的身子從背後貼了過來。她本以為是牧離那個臭不要臉的溜了進來,還想著這次怎會突然鼓起勇氣了……結果扭頭一看,就見著顧淵凝那張如花的臉蛋。
季堯有些錯愕,千年不見,顧淵凝對空間大道的掌握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看這熟練程度,估計沒少半夜摸進良家婦女的閨房。
“崽啊,你連我進來都沒發現,說好的化境呢?”顧淵凝老母親似的摸著她的發頂,語重心長地說,“你這樣我怎麽放心得下?萬一被牧離那種小人趁虛而入就不好了。”
她剛說完,牧離踹門而入,提著劍,周身流轉的磅礴靈力已近實化,看樣子是勢要與她拚個你死我活。
顧淵凝沒有半夜打架的愛好,慵懶地抬抬手,朝她揮了兩下,熱情邀請道:“你這床夠大,睡三人都行,快上來,咱們一起睡,讓我回味一下童年時光。”
牧離:“……”
於是,第二天有關器宗老祖坐享齊人之福、左擁護國殿下右抱魔教教主的傳聞在修真界流傳開來。
因為這個傳聞,牧離持劍追了顧淵凝大半天,要不是還得趕回去給季堯做晚飯,她非得戳死顧淵凝不可。
鏡弦上人到器宗做客時特意向季堯求證,季堯想了想,覺得實情好像跟傳聞差不離,雖然沒有又擁又抱,但三人確實是睡了一張床,於是點頭承認了。
鏡弦上人當時看向她的眼神就變了,作為護國殿下忠實擁躉的她對這種行為表示了譴責:“你跟護國殿下才成婚多久啊就有了這些花花腸子,就算魔教教主以前跟你有過舊情,但既然娶了護國殿下,就該老老實實過日子,別搞那些藕斷絲連的事!”
季堯沒有過多辯解,隻乖巧地點應好,表示以後會注意的。
這時正值牧離過來送飯,鏡弦上人意外地發現了自己景仰多年的護國殿下還有賢妻良母的一面,將一道道精致的飯菜擺在桌上,備好碗筷,盛飯盛湯,拿出熱帕子為季堯擦手,然後貼心地將佳肴喂進她嘴裡,而季堯還時不時地說出嫌棄的話。
“今天這湯味道欠佳呀,藥味大了。”
“不喜歡的話就少喝點,我明天換味道輕點的藥材。”
“米飯也有點硬,我還是比較喜歡吃軟飯。”
“是我不好,水摻少了,下次會注意的。”
鏡弦上人看不下去了,搖著頭痛心地離開了。
……
年關將至,阿成又忙碌了起來,定製年夜飯菜單、采購食材、備菜,忙得暈頭轉向,這讓她開始懷念起七屠老人在的日子了。
那個渾身充滿殺氣的老者,因為是化境強者的緣故,在飯堂連乾三天三夜的活都不會疲憊,還沒有怨言,簡直是絕佳幫廚,可惜去年就回魔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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