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茵生端回來一杯水,問道:“想喝水麽?”
李寸心在床上小幅度挪動了一下頭。趙茵生走到她身邊,一旁的村民忙幫她把人扶起來,趙茵生將吸管放到她嘴邊,讓她方便吮吸。
喝了一口後,李寸心更覺得焦渴,貪婪的吮著,可喝了沒多少,趙茵生就將吸管抽走了,說道:“喝一點就好,不能喝太多。”
李寸心看向她的目光滿是控訴。
房間裡大多是桑梓村的村民,把原本寬敞的房間站得擁擠起來。因為長時間的昏迷,李寸心還是有些斷片,她記得趙醫生,卻不能連貫地想起之前發生的一切事,對目前正在發生的事還沒有意識,但對於本該在桑梓村的柳錯金出現在這裡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頭。
在屋內的村民們也不跟她多說外邊的天翻地覆,只是問趙茵生李寸心的身體狀況,聽趙茵生詢問李寸心有哪裡不舒服。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再度傳來腳步聲,那是一群人扒足狂奔的聲響,而後是撞到桌子,踉蹌聲,一路飆近,最終哐地一聲推開了門,其實也可說是撞開的。
於木陽站在門邊,喘氣未定,目光看向床邊,與看過來的李寸心四目相對,在李寸心的茫然中,於木陽一張嘴,鬼嚎起來,李寸心都不知道他是在咆哮,還是在哭。
李寸心的目光由茫然轉為錯愕。緊隨其後的夏晴更是加添了一把柴,推開了攔道的於木陽,捂著嘴壓抑哽咽,然後直奔床邊,擠佔了一點柳錯金的位置,撲在李寸心身上,才算是能順暢的哭出聲來,卻又很快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李寸心找回了一點雙手上的知覺,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病房裡湧進了更多的人,以至於還有不少人被堵在走廊裡進不來。房間裡的血腥、塵土、硝煙、汗味和清晨的霧氣的味道變得濃鬱起來。
李寸心還沒連貫明確的想起這前因後果,但已經有了一點意識,她的神情不像剛醒時那樣輕松。趙茵生瞥了一眼,以‘病人剛醒,不能太吵鬧’將那些人又趕了出去。
李寸心得以瞧見人群後的顏柏玉。顏柏玉站在門邊,像是在忍耐什麽,她的神情像是風吹過麥草地、水漾起波紋,從平靜柔和到起了一種變化,這變化讓李寸心的心憐愛,讓李寸心的心柔軟。
李寸心看著她,不由得笑了笑,怎麽說呢,感覺許久許久沒有見到她了。
柳錯金和夏晴也陸續退出了房間,許印站在房門邊看了一眼,也離開了,走到了大堂坐著。
衛生院的門前,巴冬村的騎手正從街道前走過。伍東溪連同龍考投降,巴冬村和桑梓村的人接管了村子裡的治安,名義上是接管治安,其實就是控制整個村子。
桑梓村的大部隊鏖戰了一夜,聽到李寸心醒來的消息,又大獲全勝,後續工作有巴冬村的人幫忙,眾人精神一松,有的躺在地上就睡了過去。
衛生院走廊和大堂地上就橫七豎八躺了不少人,許印尋了個空地坐了下來,從懷裡摸出一根沾了血的斷煙,點燃後,眯著眼睛,看著外頭逐漸大亮的天吞雲吐霧。
巴冬和南星姍姍來遲,他們實在忙,要組織人將以丘世新和龍考為首參與了這場戰鬥的人悉數捆綁壓進監牢,甚至因為人數太多,監牢不夠用,得在村子裡找一個空倉庫官關人,俘虜陸陸續續關完了以後,還得清掃戰場,派人去倉庫取糧生火做飯。
南星想要進去看看李寸心,許印擺了擺手,說道:“這會兒剛醒,沒什麽精神,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
南星這才作罷,和巴冬在門口跟許印說起怎麽處置麒麟村來。
許印淡淡道:“自然是在原來的世界怎麽做,在這邊就怎麽做。賠償判刑一個不能少,只不過這參與其中的人員有哪些,又扮演的什麽角色得弄清楚,賠償怎麽賠也是要計劃的事。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大家都累了,都先歇一歇,慢慢來吧。”
兩人點了點頭,南星離去,去往食堂看夥食的進度。巴冬坐到許印身旁,拍拍他的肩膀,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你哪弄的煙啊。”
“丫頭種的,做藥材和農藥的,不準切煙絲卷煙。”許印歎了一聲,原來是不準備再抽了,來的路上沒打算回去,就切了不少煙絲帶著,給村民們放松一下。
巴冬給他比了個手勢,“你去跟她談談,煙絲我們也收的,給她這個數。”許印輕笑了一聲。
在陽光底下的笑聲帶來閑散的氛圍,顏柏玉走到床邊,床上床邊的人目光始終未錯開過。趙茵生退了出去,說道:“有什麽問題可以叫我。”順帶虛掩上了門。
李寸心的聲音很輕,“你回來啦。”迷糊的人尚未意識到自己才是離開後晚歸的人。
顏柏玉一言不發,一條腿單跪在床邊,俯下身子,將李寸心抱住,看似用了渾身的力氣,但李寸心隻感覺到自己被虛虛的擁住。
顏柏玉的腦袋擱在李寸心肩上,貼著她的臉側。李寸心在她身上聞到了露水和風塵的味道,有什麽很灼熱的東西滴在她的肩上,透過衣料,熨燙在皮膚上。即便是身上的人再怎麽忍耐,貼得這麽近,李寸心還是能感覺到她身軀的顫抖。
“柏玉,你在哭嗎?”
在李寸心眼裡,顏柏玉像是一間屋子的承重牆,她是最能承受壓力的一部分,這也就造就了她穩定、堅毅、雲淡風輕的形象,她遇到什麽事都很冷靜很理智,她似乎摒棄了像眼淚這種情緒宣泄和釋放壓力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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