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著也是不錯,我們青丘比較開放,不在意你的族屬、性別,不如就不要回去了,留在青丘國如何?”塗山猗睨著一臉窘迫的薑夷光,笑微微地打趣。
薑夷光忙不迭搖頭,擦了擦額上的虛汗,她乾脆果斷地拒絕:“不了不了。”
“那麽傅眷你呢?”塗山猗將話題一拋,她笑吟吟地盯著坐在輪椅上安靜沉寂的人,帶著幾分蠱惑道,“如果成為我青丘的人,那麽你的腿,我們就算是耗費無窮天材地寶,也會幫你治好。”
薑夷光眼皮子一顫,她抿著唇不滿地瞪了塗山猗一眼,就算不留在青丘,作為“天命之女”的傅眷也會痊愈的,畢竟她的道體不完整,她就很難走到巔峰。不對——命運被打破之後,傅眷的“命格”同樣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了吧?真的還會好嗎?難不成真的要留在青丘?面對一群男女狐狸?!光是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薑夷光便有一種難以形容的不適。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但是很快就醒悟,她沒有這個必要,也沒有那樣的立場。如果傅眷真的能痊愈,她該替傅眷感到開心。
“不成。”傅眷抬起頭,黑黝黝的眼睛望向了笑得一臉愉悅的塗山猗,平靜道,“可以有其他條件。”
塗山猗似笑非笑地道:“包括要你以後替青丘賣命?”
氛圍莫名的凝滯森沉,聽著兩人對話的薑夷光頭皮一炸,正打算開口,一連串如銀鈴般的笑聲傳入耳中。塗山猗抬起一隻手撥了撥頭髮,眯著狹長而嫵媚的眼,笑道:“開個玩笑而已,不用這麽緊張。我們青丘不圖什麽,只要以後不是‘資敵’就夠了。至於青丘的立場……只要人族足夠可靠,以禹王的名義起誓,我們不會變。”
傅眷抿了抿唇,輕聲道:“多謝。”
塗山猗“嘖”了一聲,抓住了薑夷光的手臂,轉而同她說些閑話。
薑夷光一邊推著輪椅,一邊同塗山猗說笑,那初入異鄉的緊張感逐漸地消失不見。
而坐在輪椅中的傅眷只是垂著眼凝視著那時時刻刻被鬼煞之氣折磨的雙腿,如果能夠站起來……她要做什麽呢?要讓那些人後悔嗎?要向那些人證實“道骨”的威能嗎?要去復仇嗎?要去拿到她幼時一心惦念、以為會屬於她的位置嗎?她的眼中流露出了少有的迷茫。她的思緒越來越重,耳畔的說話聲卻是越來越輕,好像是風中的遊絲,下一刻就要吹斷了。沉沉浮浮中,一句“你看”傳入耳中,如同滾雷一般越來越響,將眼前的迷障驚破。傅眷倏然間抬頭,瞧見了一株閃爍著無盡流光、綴滿繁花的撐天之樹。風吹來,花葉拂動如一片雪浪,落花紛紛揚揚的飄下,落在肩上、臂上、腿上……
塗山猗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的,此地只剩下了她和薑夷光。
她的視線越過了紛繁的花葉凝在了面上流轉著驚歎之意的薑夷光身上。
世間的好景映照入了薑夷光的眼眸,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她喜歡良辰美景,眷戀著大好的紅塵。
她真的從渾渾噩噩中活過來了。
“神州記述上古傳奇的書籍未必都是虛構的,在文人墨客的筆下,山海有著千萬般奇景。”薑夷光扭頭看傅眷,一臉輕快道,“等我以後有本領在山海橫行了,我一定到處去看看。”她的心情松快,也無心去思索跟傅眷的關系,只是順著本心說話。
傅眷伸出手接過了一朵落花,她慢慢地合攏了掌心,將帶著些微香氣留在掌中。她唇角勾起一個細微的弧度,輕聲道:“會有這麽一天的。”山海會平,劫難會消,人間大地,會到處都是繁華盛景。
-
傅眷、薑夷光是塗山猗的客人,就算再懶惰,她也要將一切事宜都安排妥當,尤其是用來替傅眷治腿的藥池。等到忙前忙後的塗山猗回到自己的小木屋中,已是月上柳梢頭了。她在躺椅上癱了一會兒,猛地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後的九尾顯化而出,一條尾巴倒青丘快樂水,一條尾巴拉開了櫃門找零食……至於剩下的,則是因“斷尾”已久沒有運轉自如,開始擰成一團打架。片刻後,七條混戰的尾巴一彈,立馬盡數繃直了,不敢繼續再胡鬧。
塗山猗神色大變,片刻後,一道淒哀的慘嚎響徹夜空。
她的零食呢?!
外頭。
白發紅衣形如少女的青丘國主女嬌在月色下悠然踱步,在聽見塗山猗的“哀嚎”時,她只是滿臉溫柔地朝著那個方向望了一眼。
去人間一趟,依舊沒有半點青丘神女的穩重姿態,她青丘的神女怎麽會貪圖口腹之欲?數息後,她搖身一變,幻化作了塗山猗的樣子,朝著“客人”所在的木屋走去。
月色如水,銀河燦燦。
薑夷光正翹著腿躺在了椅子上看天色。
人間到處都是高樓大廈,空氣渾濁,很少有瞧見明淨夜色的時候了。
聽到了腳步聲的時候,她扭頭看了眼,在發現是塗山猗時,她就放棄了那站起身的打算,只是問:“你的零食忘記拿走了。”
“塗山猗”一點頭,微笑道:“我正是為了它們來的。”
薑夷光覺得此刻的“塗山猗”有些古怪,只是她並沒有多想,眼珠子一轉,狡黠笑道:“拿零食可以,但是你要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塗山猗”道:“你問。”
薑夷光坐起身,她斂住了疏懶的神色,帶著幾分認真:“人能進入神州龍脈嗎?”神州修士對龍脈一知半解,她只能到青丘尋求答案。龍脈是禹王梳理的、用來鎮壓山海的存在,在禹王崩殞後,或許就沒有比青丘更了解龍脈的人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