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夷光將傅眷抱回房間後一刻都沒有多留,在她離開之後,傅眷睜開了眼睛緩慢地坐起。掀開了蓋在了身上的被褥,她抬眸望著從雕花窗欞間投下的清涼月光,取出了一枚流轉著磅礴靈機的玉飾——這裡頭有她父母修了一輩子的神通,如果她利用這份力量,她會邁出關鍵的一步。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①。
可這些都不是她的道。
靈氣複蘇,山海現世,人間大劫……傅眷默默地理著這些關鍵的訊息,將藏著父母心血的玉飾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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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丘兩個月。
那比人間界要濃鬱百倍的靈機洗刷著四肢百骸,效果已經近似永恆空間,也只有在時間上與世間等同,無法十倍、百倍拉長。在訓練的空閑,薑夷光也會關注著自己人物面板的變化,“系統”或許是真的消失了,而“永恆空間”隻留下了“渾沌碎片”這樣不清不楚的消息,讓她難以領悟,更是難以破局。
在又一次訓練結束後,塗山漣並沒有如往常那般急不可耐地驅逐薑夷光,反倒是喊住了擦著汗準備離去的她。
“我聽說那邊的藥浴已經結束了,你們從人間來,也要回到紅塵去。不過你與我結下這麽一段緣,怎麽都要還報一二,你覺得呢?”塗山漣姿態優雅地捧起茶杯,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抹淡然的笑。
“自然。”面對著塗山漣的時候,薑夷光始終做不到應對塗山猗那般放松,在聽到了她的聲音響起時,脊背已經不由自主地繃緊,一臉嚴肅道,“您請說。”
塗山漣慢條斯理地開口:“去青丘澤解決大風之患。”
薑夷光一怔,下意識望向了塗山漣,可對方的眼中沒半點開玩笑的意味。難道說以她現在的劍術能夠比擬山海中的大風留下的殘魂了嗎?
“按照你們人間的說法,你才築基吧?想要靠自己對付大風殘魂還不夠。”塗山漣一眼就看穿了薑夷光的心思,她聳了聳肩道,“你的同伴已經借走了羿留下的箭矢,在一定程度上能夠鎮壓大風。至於到底要怎麽解決,得看你們自己的了。”
傅眷取走了羿留下的箭矢?難不成她真想用箭上的靈性借來羿射日的神話權能,用法相天地再度演繹?薑夷光朝著塗山漣一拜,匆匆忙忙地趕回到了住處。傅眷沒有出門,她正坐在了門外的大樹下,指尖輕輕地摩挲著那一支蒙著歲月塵埃的箭矢,面上若有所思。
薑夷光定了定神,才走向了傅眷,擰眉問:“你想解決大風殘魂?”
傅眷抬眸,她平靜道:“我們來的時候被大風殘魂所阻,回去的時候難道也要青丘的人保護嗎?青丘找尋的是盟友,而不是一種需要在他們的庇護下生存的神靈。”她在觀察青丘,而青丘同樣在暗中觀測她,想知道“道骨”有沒有繼續投資的價值。而解決大風殘魂,將是她在離開青丘前交的答卷。
見薑夷光仍舊是緊鎖眉頭的模樣,傅眷索性不多說話,身上的靈機急遽旋轉,宛如一個巨大的漩渦。她面色煞白,悶哼了一聲,可硬生生地將翻湧的血氣壓了下去。在她的背後出現了一具高大的、面容模糊的法相,祂彎弓搭箭,一雙粲然如焰火燃燒的眸子中蘊藏著一股極為恐怖的氣息,在祂的手上,是能夠射殺大日的恐怖力量。在與法相對視的一瞬間,薑夷光仿佛被那股旋轉的氣流帶回上古蠻荒時代,連迎面吹來的風都萬分凶暴。
傅眷咳了一聲,與那枚箭矢的聯系消失,身後法相瞬間崩潰。看著一臉不可思議的薑夷光,她淡聲道:“只是靠著靈性具現出來的花架子,目前還沒有真正射穿大日的能力。”她歪了歪頭,又補充了一句,“主要用來威懾大風殘魂。”
薑夷光:“……”恍惚了半晌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看了眼玄金色箭矢,她問,“你是怎麽勾連箭矢上的靈性的?”
傅眷沉默,好半晌才道:“ 陰陽之術。”
薑夷光張了張嘴,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但有所想,即有所現?一陰一陽之謂道,是道之體,是道之用……才怪吧!“道骨”的加成這麽可怕嗎?
“你不用擔心,帶著它過去的話,我們的把握會多點。”傅眷的嗓音平淡,薑夷光莫名地從中找到了一份安全感。可她與傅眷同行,到時候只能依賴傅眷嗎?那她如今學來的東西有什麽用呢?定定地望了眼漠然而從容的傅眷,她那幾乎被疲憊和懈怠佔據的身體,像是得了薪木,重新地燃燒了起來。她腳步一旋,放下了休息的念頭,而是找了個空地繼續練劍。
“薑夷光。”傅眷忽地喊了一聲,在薑夷光回身的刹那,她對那雙粲然明亮的眸子對視,她情不自禁地放柔了語調,“其實你可以不用那麽辛苦。”
“傅眷,不行呢。”薑夷光揚了揚眉,語氣溫和輕柔,可又帶著一股不容動搖的決絕。
母親還困在了某個她不知道的地方,她不能夠停下腳步。
仗著恩情是走不遠的。在來的命運線上,難道沒有“恩”嗎?這些情意總會一天被揮霍盡,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作者有話說:
①《悟真篇》
🔒第58章
青丘之澤。
那千年不散的煞氣化作了瘴霧籠罩著這個萬物枯槁的地方, 生靈絕蹤跡,只能夠聽得風中傳出鷙鳥殘魂瘋狂而又不甘的長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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