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外頭就是農田或莊子,去年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莊家,今年全換上了新墳堆,就連墳上的紙錢兒跟白帆都還嶄新的掛著,在風中飄飄蕩蕩的像是走在黃泉路上,楚若突然就在想如果這世上真有冤魂的話,此刻她早就被這些墳堆裡包裹的冤魂撕成碎片了吧。
還是之前不起眼的小莊子,她已經許久沒來了,莊子依舊安安靜靜的,楚若敲了半天門也沒人來開,她試探的推了推,門吱呀一聲就被推開了。
坦然的走進去,就見院子中央霽月一身孝服跪在那裡燒紙,她的面前全是密密麻麻的牌位,甚至左右兩邊也全擺滿了牌位,長長的兩串,聽到開門聲,霽月起身回過頭,眼中是楚若陌生的強烈恨意。
楚若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終卻只是啞聲問道:“霽蘭呢?”
霽月冷漠的看著她:“你不該先為自己的罪孽向這些死在你陰謀下的亡魂懺悔嗎?”
楚若憐憫的掃了一眼四周的牌位,卻坦然說道:“三年前的楚國比這更加淒慘,那些枉死邊關的將士連屍體連個牌位都沒有,只能任由屍體被黃沙掩埋、腐爛或者燒毀,至死都沒人知道他們是誰,甚至都不曾有人知道他們曾到這個世上來過,而你今日擺在我眼前讓我懺悔的這些牌位,三年前他們曾是在楚國犯下累累血債的劊子手,我憐憫他們只是服從命令身不由己,但他們沒資格、更擔不起我的懺悔!”
“所以你是來復仇的,將大禹也攪的天翻地覆、國破家亡,就是為了報三年前大禹侵犯楚國之仇?”
“不該嗎?”楚若諷笑,走到最前面的牌位跟前,指著二皇子跟沈家的牌位厲聲質問:“你知道你的二哥跟舅舅、還有表哥都做過什麽嗎?他們在楚國戰敗後,為了泄憤居然生生屠了我楚國四城,數十萬的無辜百姓全枉死在他們的刀下,這些百姓裡甚至還有曾經救過你二哥性命的大恩人,你二哥的屠刀在揮向這些人時可曾有過半分猶豫?我從不介懷戰場廝殺帶來的傷亡,哪怕大禹作為侵犯者我也能夠理解,可那些平民百姓做錯了什麽?僅僅是因為你們進犯大禹時你的大表哥死在了我二哥手裡,所以你們就要讓我楚國數十萬百姓來陪葬嗎?”
楚若諷刺的拿起二皇子的牌位:“你今日把這些戰死的將士排位擺出來給我看,不如擺給你二哥看,是他的殘暴狠毒害死了這些人,是你們大禹的野心害了這些人,你二哥才是最沒資格跟這些人一起擺放在這裡的,這些將士是大禹的英雄,縱然立場不同我依舊欽佩他們,但你二哥跟沈家則是大禹的罪人,這些人與其說是死在我手裡,其實是死在了你二哥的暴虐中!”
“你縱然恨我二哥,可你已經把他害到那種地步,要殺了他易如反掌,我也無話可說,可這些將士難道不是無辜的?你一手操縱他們自相殘殺,害的多少無辜百姓家破人亡,你如此行為跟我二哥當初又有什麽區別!”
“霽月公主,別說你不知道大禹對幾個屬國的陰謀,你的父皇要質子進京圖謀的是什麽?他打的主意不也是讓幾個屬國自相殘殺,然後大禹就能不費吹灰之力收服屬國了嗎,你曾經說過,天下之勢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話我認同,但你自問你父皇還有幾個皇兄真的把屬國百姓當成自己的子民嗎?我們屬國百姓在大禹眼裡不過是如豬如狗一樣,太平時是你大禹的奴隸,大戰時是你大禹用來阻擋敵人的人牆,這樣一位殘暴的君主,我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他將我楚國子民全部送上絕路嗎?”
“所以你就學我父皇、我二哥他們先下手為強,把大禹的百姓先攪的家破人亡?”霽月不敢置信的看著她:“從一開始你就是利用我的?”
“我沒想利用你,但事到如今我也的確利用了你,我不會為自己的行為辯解,但霽蘭是無辜的,你放了她,我任你處置。”
霽月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住又摔在地上,疼的她渾身發涼:“還真是情深義重,你不惜拿命來換她,那為什麽當初還要娶我呢?你娶了霽蘭豈不是兩全其美!”
“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跟霽蘭無關。霽月,我此生對別的都無愧於心,哪怕害你大禹到如今的地步我也依舊坦然磊落,但唯獨對不起兩個人,一個是你一個就是霽蘭,霽蘭為我付出良多,我不能再讓她因我而死,你想要我的命隨時可以來拿,早在我們當初成親時我就說過: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對不起你,你就殺了我,我絕無怨言,所以你無需拿霽蘭作威脅。”
“說來說去你為的還是她的性命!”霽月仰頭苦笑:“罷了,事到如今我也不做這個棒打鴛鴦的惡人了,來人!”
旁邊一扇門打開,飄絮押著被綁住手的霽蘭從裡面走出來,楚若見她身上並沒受什麽傷只是有些憔悴,心裡松了口氣,對霽月說道:“放她離開吧,我們兩個的事情我們自己了斷。”
霽月對飄絮點了點頭,飄絮解下霽蘭身上的繩子,霽蘭一得自由就連忙跑到楚若身邊急道:“你傻啊,誰讓你跑過來送死來了,趕緊走!”
楚若握住她的手臂搖了搖頭:“欠債還債天經地義,霽蘭,抱歉把你牽扯進裡面,這段時間讓你受苦了,外頭我已經準備好了馬車,你現在出門坐著馬車去找墨香跟倚翠,她們會帶你離開的。”
“那你呢?”
“我……”楚若猶豫了一下,笑著騙她:“我還有事沒辦完,你先走,我稍後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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