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逸,松開。”葉淨壓著聲說。
少年拉住他的手微頓了頓,也反應過來了他的身子在發抖,微松了手,擰了一下眉,“與之哥哥?”
葉淨搖了搖頭,陳逸便把要說的話吞了進去。
顧連召笑得和沐,好似沒有看到葉淨的反應一般,繼續道:“阿淵說你在薄燕王身邊潛伏了多年,若是他喜歡的是男人,你應該多少清楚的。”
聞言,正在畫著畫像的李言兮落下了最後一筆,她在紙墨間抬起了頭,朝葉淨望去。
那幅畫像中的眉眼與葉淨的眉眼有幾分相像,李言兮一頓,攸忽明白了些什麽。
她看向宋若,發現宋若把目光落在宣紙上,微垂下眼,不知在想些什麽。
想必顧連召也是意識到了這件事的,所以才會說出這些話。
不得不說,顧連召真的冷漠如毒蛇,靈敏聰明,他能一句一句割開你的心卻仍舊笑得溫潤。
他說的那些話,句句都在提醒著葉淨,你便是那個人。
你便是那個薄燕王摟在懷裡的屍骨。
南疆人的骨架本就比大宋人的要高大許多,而那個骨架一看便是宋人的體型,薄燕王又能容忍身邊有幾個宋人呢。
陳逸的眼皮微跳了一下,不安地望著葉淨。
到底還是個自小被閣內人寵到大的少年,如今看到心上人這副失意的模樣,平時的活潑話嘮全消了個乾淨,看著竟然有幾分無措。
宋淵抬手碰了一下顧連召,示意他閉嘴,緩聲道:“今日朕還約了丞相大人談話,這件事明日我們再商議,都先行回去吧。”
葉淨完全隱在了陰影裡,眼睫輕遮住眼裡的情緒,他將發抖的手指隱在了袖子裡,還沒說話時,顧連召卻開口了。
宋淵心軟,可顧連召卻是個冷血冷清的怪物。
在他這裡只有利益最大化,他不覺得要再浪費時間在這件事上,最好明日就能派人動身去南疆。
萬一薄燕王也重生了,事情就棘手了。
大多數時候,他並不會顧忌他人的感受。
——除非那人是他家阿淵。
他繼續道,一副彬彬有禮的君子做派:“葉公子,聽人說你是從南疆回來的。據我對薄燕王的了解,可是很少有人能從他身邊離開。”
他頓了頓,“除非……”
葉淨的聲音帶著些啞意,低垂著眼睛,“除非什麽?”
李言兮同宋若坐在旁側,只是把目光落在宣紙上,緘默地聽著兩人的對話。
就連宋淵也皺著眉,盯著檀木桌上精雕細刻的龍紋,沒再抬頭,也沒有說什麽。
只不過桌下,宋淵的腳正狠狠踩在了顧連召的靴履上。
他這一腳下腳狠,直教顧連召悶哼了一聲。
只不過顧連召不僅不惱,還因為他的動作掀了一下唇。
顧連召仍舊雲淡風輕地接過了葉淨的話,“除非他對你不設防,或者他刻意放你回來。”
“無論是哪一種,都說明薄燕王對你的情誼不一般。”
出乎意料地,葉淨驀然捂著臉笑了,他甚至稱得上平靜地問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說薄燕王的心上人是我?”
顧連召瞧著他,留有分寸道:“這只是一個推測。”
葉淨繼續笑著,他捂著臉,笑得肩膀都抖了起來。
幾個月來,在他身上漸漸褪去了的死氣沉沉又重新浮現了上來,壓抑而又沉鬱。
待他笑完了,抬起頭時,臉色已經變得蒼白無比,“他折磨了我整整九年。”
葉淨斂住眸子,看不出有什麽的情緒,“他甚至親口告訴我,他滅了我的國。”
陳逸上前將他摟住,用衣袍遮住了他的神情。
他不知道葉淨重生了一世,甚至聽不懂葉淨在說些什麽,但是他知道他的心上人現在很需要一個擁抱。
葉淨由著他摟著,一動不動。
顧連召欲再開口時,宋淵直接盯著他做出了一個口型:“閉嘴。”
他怕再說下去惹宋淵生氣,順從地閉上了嘴。
一片沉默中,宋淵緩聲開口:“南疆之行不急於一時,明日再議。”
李言兮也溫著聲道:“陳逸,你先帶著葉淨回去。”
葉淨拽了一下陳逸的衣擺,從中抬起頭來,他眼尾有些發紅,“南疆之行不可耽誤,今日商議完,明日便出發。”
他時刻牢記著自己是密司局中人,當初進學堂時,師父就同他們說過,密司局不能參雜私人情感,要事事以國為先。
一直沉默著的宋若這才有了動作,她將手中拿著的畫像放到了葉淨的面前,看著葉淨看清楚畫像的模樣後才道:“你能確定薄燕王心裡有你嗎?”
葉淨頓了頓,就這樣盯著宣紙上與自己有幾分相像的眉眼半響。
要讓他承認一個一直折辱自己的人心裡裝著自己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他努力回想自己與薄燕王過往點滴,那些埋藏在深處,幾乎已經被他遺忘的記憶被重新翻了出來。
他不得不承認,在發現他是細作前,薄燕王待他確實很好。
大概是那些回憶太過於美好了,一下子竟然讓他覺得這樣的齊時羽有些陌生。
在他記憶中,齊時羽應該是殘忍的,冷血的,而不應該那麽的溫柔。
若是齊時羽先前對他沒有那麽溫柔的話,或許他受折磨的時候就會好上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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