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兩人來到酒館時,宋若的肩膀已經洇濕了一大塊。
李言兮忽然有些後悔讓她打傘了。
宋若隻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拂去多余的雨水。
因著上輩子宋若淋了雨就會鬧脾氣的性子,李言兮習慣性地拿出了手帕,給她擦肩膀。
嘴上還不忘哄道:“等會就幹了,沒事的……”準備說的乖字卡在嘴中。
她抬頭,正對上一雙笑意滿滿,滿是促狹的黑眸。
李言兮:“……”強行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先一步踏進了酒館。
酒桌上,擺著兩壺桃花釀,兩人相對坐著。
時隔多日,她總算是再次喝到了桃花釀,只不過她沒有貪杯,點到為止。
隻喝了兩杯後她就與宋若告辭,算算時間,她該去找春桃了。
片刻後,她來到了東郊的詠花宴上,這時候人都走得差不多想來是比賽結束了。
亭子角落裡,書生正在落筆寫字,寫得十分認真,而春桃在一旁看著,看得也很認真。
李言兮心道這就成了。
她靜靜觀摩了許久,春桃不知說了一句什麽話,笑得粲然,那書生紅了臉。
接著只要找個時間見見書生家裡人,再點撥兩句讓他上門提親。
正想著,春桃一副才發現了她來了的模樣,開開心心跑到她面前,脆生生叫了聲小姐。
那書生傻傻地盯著這裡,一副失落的模樣,然後又迅速放下筆,走了過來,向李言兮揖了一個禮。
“李小姐,待我會試拔得頭籌,定會上門拜訪。”
他這是有意想贖春桃,娶她為妻,買下她的賣身契。
他話中的意思說得很明確,但是李言兮知道話必須說得清清楚楚,讓春桃也明白。
李言兮故意曲解道:“這位公子,希望你能明白,你我終究身份地位差異懸殊——”
書生愣了愣,急忙解釋道:“姑娘誤會了,我是想買下春桃姑娘的賣身契,好……好納她為妾。”
李言兮沒想到會砸下納她為妾四個字,心裡泛上冷意,面上依舊溫和,“再會。”
而後帶著春桃走了。
堂堂丞相府的大丫鬟,早便脫離了奴籍,做他的妻綽綽有余。
因著府上蓉煙作為妾也過得滋潤,她知道春桃對為妻為妾並不看重。
可她知道正妻過得日子定是比妾好的,就連名聲都好上個千百倍。
那書生看著愛慕她,卻連明媒正娶她為妻都不願。
一路上,她看著春桃臉上的神情從空白到眸裡略帶高興,最終輕歎了口氣,“春桃,你覺得那書生怎麽樣?”
春桃笑道:“他寫的字很是漂亮。”
李言兮看著春桃的眸子,聲音依舊溫和,卻無比堅定:“我從來沒有責令過你什麽,但我知道無論我說什麽你都會聽從。”
“春桃,我要你從今往後都不再和他有來往。”
第8章 春日宴
二月底一過,三月初便來了。
宋若十六歲生辰那一日,李言兮起了個早,在內閣裡選了許久的釵飾衣裙,最終選定了一條煙粉色百褶裙。
春桃給她系腰帶的時候,還誇了許久,說這條裙襯得她甚是靈動。
最終她帶著春桃同李承鉉和李落雲一起往皇宮赴宴。
春日宴是要從早上一直舉辦到晚上的,也是許多公子小姐聚在一起的機會,想尋得好姻緣的姑娘都會精心捯飭。
比如李落雲戴了一支蝴蝶攢珠釵,穿了件空色繡杜鵑襦裙,這樣一來,李言兮的精心打扮倒也不顯得突兀了。
李言兮還塗了一個赤丹色的胭脂,整個人平白豔麗了幾分,和她溫潤的氣質形成微妙反差。
當朝長公主賜稱號昭和,是當今聖上唯一在世的至親。
她幾乎是個如星如月的存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性子活潑開朗,討人歡心。
多少人為了能入公主青眼耍盡計謀,卻換不來一個目光。
每逢長公主大壽,各類珍寶雲集,收禮的丫鬟排成長隊,神色平淡,一個個手中不是雙面繡就是翡翠雕。
丞相府贈禮的人自然輪不到李言兮,李丞相端著個金色櫝盒,裡面是月白色的夜明珠,晶瑩剔透。
李言兮看著收禮的丫鬟小心地接過夜明珠,藏在袖子裡的那隻手攥緊了香囊。
她的針線功夫還不錯,但是比起那些繡女定是差了一大截,當時一時興起想要繡個香囊給她,這時才發現她的禮上不了台面。
沒法送出去。
想來當時上元節同她相遇,再是南寧街替她遮雨,這些於堂堂長公主而言算不了什麽。
宋若貪玩,許是女扮男裝到處逗姑娘玩,而她碰巧是那些人之中的一個。
她現在對宋若來說不過是個生人。
李言兮跟在李承鉉身後,垂眸彎抿了一下唇,攥緊香囊的手松了松。
這應該是她重生後第一次真正同宋若相見。
大殿內檀木桌兩側排開,已經擠滿了人。
李言兮低著頭,按照輩份等級坐到了中間,她微微側身向高台上看去。
宋若坐在高台旁側,模樣肅肅華貴,倒是和她以為的宋若大不相同。
說來好笑,她對宋若的記憶大多停留在照顧她的那五年,其余的記憶都蒙上一層塵。
毒傻宋若前,她既恨宋若,又嫉妒宋若,這些東西像陰暗潮濕的藤蔓死死地拴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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