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晚上十點了,於醫生每天下午五點半下班。”護士一邊把機子上的夾子夾在任憫禾身上,一邊說道:“如果要於醫生加班的話,得提前說。”
“知道了,她怎麽樣?”許良玉轉過身來,看著任憫禾過分蒼白的臉,擔憂道:“這麽多天靠著營養液,會不會體虛?之後要吃什麽補回來?她喜歡吃海鮮,這兩天能吃嗎?會不會昏過去?有沒有什麽後遺症?”
護士全部弄好後,看著機器上的指標,說道:“除了睡覺應該不會再睡回去了,愛吃什麽吃什麽,別吃過敏的就行,後遺症之類的,等到明天,你問於醫生吧。”
“那她現在能吃海鮮?”許良玉追問道:“不會有什麽事吧?”
“沒事,海鮮粥吧,好消化點的。”護士秉持微笑服務,耐心回答許良玉的問題,然後快速接道:“現在看起來應該沒什麽事了,有事的話按鈴。”
病房門口一關,許良玉就不說話了。
畢竟自己用這種方式把人叫醒,還被人撞見了,臉上怎麽也有些掛不住,垂在身後的尾巴懨懨的耷拉著,顯得有些沒精神。
任憫禾這會兒已經回過神來,顯然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
“對不起...”
許良玉沒想到是任憫禾先開的口,一下子有些不知道該接著說什麽,只能愣愣的‘嗯’了一聲。
“你...沒事吧?我沒有什麽意識,不知道它們會這樣....”
許良玉反應過來了,原來任憫禾覺得是自己無意識間把口腕卷到了自己身上,這面子也算回來了,她又好了。
“沒事,習慣了。”
不是自己主動的就行,就算是被迫的吧,許良玉這麽想著,心裡也稍微好接受很多。
“我睡了多久?”任憫禾側頭看著許良玉。
“大半個月了。”
許良玉聲音低了下去,帶著點微妙的委屈和幽怨。任憫禾沉默了會兒,現在已經是晚上了,這個時間點,許良玉不在家裡,而是在她旁邊守著她....
“你一直在這裡?”任憫禾問。
許良玉從果籃裡挑出一個橘子來,在床邊坐下來,“有空就過來,今天湊巧就在這裡了。”
要不是許良玉眼下那兩個大黑眼圈,她這副自然,風輕雲淡的模樣還真能騙過任憫禾。
橘子很甜,壓下了任憫禾嘴裡的苦味,她咽下去後,輕聲道謝,“謝謝。”
“別謝。”
許良玉低著頭,沒讓任憫禾看清她是什麽神情,但是聲音有些啞,還有些沉。
“別再這樣就行了。”
“我就這麽睡下去你不開心嗎?”任憫禾笑了一下,“我都這麽對你了,你不恨我嗎?”
“我不開心。”許良玉回的很快,“我看你躺在那裡一動不動,比你板著臉還要難看,我就煩,我想你醒過來,我還不知道你笑起來是什麽樣子的...”
其實知道了,但許良玉覺得那不是任憫禾真正的笑。
“我想,你要是能醒過來,你想怎麽樣都行。”許良玉的耳朵撇了下去,顯得她很低落,“你拒絕我行,吊著我也行,就別再這樣了....”
“醫生說,你是覺著自己已經死了。”許良玉頓了一下,“我不明白,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這樣,但是...”
“這裡沒有人值得讓你想活下去的嗎?”
白床單上斑駁了幾片灰色,任憫禾手指微動,口腕輕輕擦過許良玉的臉龐,像是無聲的安撫。
“沒有嗎?”許良玉的下巴被口腕抬起來,眼睛紅彤彤的,眼淚滾落出眼眶,顫著嗓子反覆問道:“沒有嗎......明明我們前一天還.....我在想是不是因為我說了狠話....你才這樣義無反顧的睡下去....”
“又覺得可笑,明明你一直在拒絕我...”許良玉知道現在的自己有多狼狽,但她太想要一個答案了,“我說的那些話從來不是玩笑,我真的動心了....”
“有一點點,一點點也好....”許良玉哀切道:“對我....”
對我沒有一點點的留念嗎......
任憫禾不知道該怎麽說,她沒有應付過這樣的情況,更不會哄人,只能彎著口腕把人拉過來,輕輕擦拭著許良玉的眼淚。
許良玉像是受寵若驚,愣愣地看著任憫禾,帶著難以開口的期盼,似乎怕一開口,嚇走了這點好不容易得來的溫柔。
兩人無言了一陣,最後還是許良玉開口,“是什麽意思......”
余光中口腕慢慢變成淡淡的粉色,任憫禾抿著唇好半晌,才開口,“別哭,累得慌。”
許良玉就不是愛哭的人,這大喜大悲大喜的大半個月,太折磨人了。等了半天就等來任憫禾這麽一句‘累得慌’,她收回去的眼淚衝得她鼻酸,眼看眼淚又要掉下來,任憫禾無奈地歎了口氣。
“好了好了,怪我。”
前世從母親的輕視厭惡,眾人的冷漠旁觀,到最後的逼宮弑母,她從不覺得自己有過錯。到了許良玉這裡,她憋了半晌,很多話在心裡兜兜轉轉,最後說出來的只有‘怪我,是我錯了’。
這是她最大的誠意了。
許良玉不知道任憫禾這步的退讓意味著什麽,隻覺得還挺受用,畢竟平日裡沒這種待遇,心裡竊喜之余,倒是把眼淚又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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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全身檢查,沒有什麽問題後,許良玉就帶著任憫禾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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