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今期在血腥氣和藥苦味的包圍中,感受著身邊人強有存在感的氣息與溫度,如是作想道。
第16章 好了
屋內本就狹小的空間被熱氣與血氣淹沒,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那聲啼哭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劃破沉悶的。
梁知會輕輕松口氣,坐在塌前,冷眼看著屋內幾人喜極而泣地抱著成功出世的嬰孩。
“唉喲這個小崽子,可算是出來了!”
“是啊是啊……真是費了老大勁兒,誒,有‘根兒’沒有啊?”
“看看看看——沒有!可惜了,是個丫頭!”
“算了,丫頭就丫頭吧,快抱過來洗洗……”
梁知會轉頭,與嚴今期無聲地對視了一眼。
嚴今期很疲倦,手裡還松松握著產婦的手。
“從進屋開始到現在,”嚴今期聲音有些疲憊的喑啞,“你的話少了不少。”
梁知會挑了挑眉,湊到她耳旁小聲道:“嚇到了。”
嚴今期看了她一眼。
梁知會歪了歪頭:“這有什麽不好承認的。一個人再是膽大理智,一生中也很少見到生死大事吧?”
嚴今期:“對醫者卻是平常。”
“所以你很了不起。”梁知會認真道,“我時常會想,如果有什麽人能溝通陰陽、逆轉生死,那想必就是大夫了。”
嚴今期聞言垂下眼,眼睫與鼻梁投下漂亮的陰影,在昏暗的光線中帶上一種離奇的美感,看得梁知會忍不住放輕呼吸,心跳卻急促了幾分。
嚴今期:“看樣子,你已經緩過來了?”
“啊?”梁知會回神,“什麽?”
嚴今期:“你、被、‘嚇、到’——緩過來了麽?”
梁知會:“哦。”
剛剛自己說的時候毫無心理障礙,怎麽明明是一模一樣的話,被她說出口就覺得難為情了?
梁知會:“嗯……緩過來了。”
嚴今期抬了下下巴:“叫人進來——進來告別吧。”
“嗯。”梁知會頷首,“我去叫。”
嚴今期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後,眼裡現出片刻的迷茫。
她垂眼看向床榻,慢慢地,與自己本能的抗拒做出逆行,將目光停留在了這位僅有過數面之緣、從未過多交談的女人身上。
這個女人或許是誰的女兒,誰的妻子,誰的母親——這都不重要。此刻嚴今期的眼裡,只有她這個人,這一個人罷了。
屋側的其他人圍著新生的生命,忙著為新的降生而高興;卻或是無意,又或是因不忍而刻意——無人再到塌旁,為一個即將消逝的生命哀悼,盡管十余年前,他們或許也曾在這個生命的誕生的日子裡,不吝對她露出一點笑容。
門口光線一現,晃到了嚴今期的眼睛,隨後是匆忙的腳步聲逼近,一股大力襲來,用力將嚴今期拉離床榻。
那男人撲倒塌旁,發出激烈的呼喊。
嚴今期眼前一陣陣地發黑,喉嚨裡帶了腥氣,眼看就要摔到地上時,直直撞在了一個人的肩上。
梁知會一把拉住她攬在懷裡,被力道撞得後退幾步,“嘭”得在牆上當了肉墊:“沒事吧?”見她不答,梁知會去探她的額頭:“都燙手了!什麽時候燒這麽厲害的?怎麽沒跟我說?”
嚴今期搖了搖頭,額頭就抵在她耳側,隻覺那裡冰冰涼涼,貼著好不舒服。
梁知會的耳垂被她熱乎乎的額頭蹭了,連帶整個耳朵和脖子都紅成一片。她伸手想托住嚴今期的臉,卻猶豫了一下又縮回,而是幾下解了自己的外裳,小心替她裹上,一邊擔憂地喊她:“今期,今期?”
突然,一個人影飛快地撲過來:
“你還命來!”
梁知會眼角一跳,余光看到那人手裡拿了個不知什麽的家夥,立即下意識先和嚴今期互換位置,把人護在牆角,然後抬起手臂格擋。
“哐!”
碎裂的陶片四濺開來,直接讓梁知會臉側掛了血跡。緊接著,那人又抓起什麽東西,不管不顧地朝她砸來。
梁知會這次有了準備,飛快一抓,死死抓住擊來的板凳腿,用力往後一推,直接將板凳帶人往後帶翻了。
“滴滴滴滴滴滴!滴——”
梁知會聽到這熟悉的警報聲,幾乎要當場氣笑了。
你爹的,忘了這茬。
耳麥裡尖銳的警告聲繼續剮蹭著她的耳膜:
“違規警告!違規警告!違規警告!尊敬的*梁知會*執事,您在執行*山中村*嚴今期*女士*的任務中違反《川原律令》第*七*條:嚴禁執行處辦事人員以任何形式對世俗人員施行暴力。重複,重複!嚴禁執行處辦事人員以任——嘀。恢復常態模式中。”
梁知會:“……”
梁知會:“哈?”
她沒捏啊?
梁知會震驚了一瞬,幾乎要懷疑她是不是精神恍惚了——比如她的肢體已經自作主張捏爆了耳麥但她的腦子還不知道?
她無暇顧及屋內的人仰馬翻,不著痕跡地敲了敲耳麥。
喂?拜托,什麽情況?
耳麥:“您好,川原系統為您服務。”
電子女音溫柔,平和,精神穩定。
無事發生。
梁知會:“……”
轉念之間,梁知會想到了一個可能——監察處有人幫她按滅了違規警報,並消掉了這段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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