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寧安堂,瞧見林老太太與陶嬤嬤皆是一身暗沉的玄色,當即坐實心中的猜想,今日該是要去拜祭誰吧。
巴掌大的小臉,微微頷首——
“祖母。”
乍瞧見林瑾禾來,林老太太先是怔了怔,隨即便衝她招手,慈愛道——
“來,到祖母這兒來。”
林了了上前,適才站的遠沒瞧真切,這會兒走近才發現,林老太太跟陶嬤嬤兩人的眼眶泛紅,尤其是陶嬤嬤,眼角居然還掛著淚珠,陶嬤嬤什麽都沒說,垂下頭快步走出寧安堂,林了了的余光瞄見她用袖子快速抹了把臉。
寧安堂本就素淨,如今讓三人這一身的凝重,氣氛的愈發深沉。
林了了想到了每年去給奶奶掃墓的場景,不管去多少次,去之前的一天,全家人也是這樣,相互不說話,但又濕著眼。
她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安安靜靜的坐在椅子上,低頭吃著碗裡的細面,林了了的動作很輕,直到碗裡見底,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放下筷子,剛漱了漱口——
下人來報:“老太太,馬車套好了。”
此時的天才剛剛亮。
馬車停在府門前,陶嬤嬤換下之前的衣裳,改成一身利落黑色短打,挑開帷裳喚道——
“老太太、大姑娘,咱們上車吧。”
沒有馬車夫,也沒有其他下人隨行,只有林老太太、陶嬤嬤跟自己。
林了了有些詫異——
“陶嬤嬤會駕馬車?”
林老太太笑了笑“宮裡出來的人什麽不會,陶嬤嬤早年射獵也不在話下。”
“您甭誇我,萬一等會兒馬車顛了,又說我不會駕馬。”陶嬤嬤遂又添了句:“八方錦盒裡有吃食兒,若餓了可以墊墊,方案上還有手爐,一會兒若冷了就抱著。”
話罷,銀鉤挑落,陶嬤嬤拽著韁繩——“駕”
剛入冬的天氣,是有些冷,但林了了覺得還不至於要到抱手爐的程度。
撩開車簾,向外張望去,再回過頭來時,卻見林老太太也在朝外看,只是她看的不是窗外,而是車門外——陶嬤嬤挺直的背脊,時隱時現。
“祖母,您喝茶。”林了了從暖爐裡拎起茶壺,一盞鐵觀音沏的濃香釅釅。
林老太太回過頭,端起茶盞低頭笑飲“禾丫頭有心了。”
“祖母跟孫女客氣什麽。”
林了了說不出自己是什麽感覺,林老太太明明在笑,可就是覺得這笑容牽強,像是從嘴角兩旁硬拉扯出的——
“祖母,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去見一位故人。”林老太太放下茶盞,指尖搭在手爐上“你身子弱,本來是不該帶你的,可我瞧著這些日子,養的也不錯,就想總悶在家裡也不是,出來散散倒也舒坦。”
散散,去哪兒散不成,非要挑在今天?
林老太太這是沒把話說全,不過...林了了也悟得出,之前林偲遠跟柳惠弄得那檔子送女兒的事,估計嚇著老太太了,表面上瞧著翻篇,實則心裡根本就沒翻過去,林了了猜往後只要老太太出門,不管遠的還是近的,怕都不會落下自己。
馬車一路向北進山,途徑山口,林了了瞧見石頭上刻的字——玉璁山。
林了了終於懂了,為什麽陶嬤嬤要準備手爐,山上的氣溫與山下的氣溫簡直就是兩個世界,她忙把湯婆子揣進懷裡,哈了口熱氣,竟有白霧。
“你也暖暖吧,一把老骨頭莫再凍壞了。”林老太太掀開車簾,遞出去一個手爐。
陶嬤嬤沒接“能有多冷?我倒想知道能多冷。”
林老太太垂下眼瞼,晦暗不明的情愫一閃而過——
林了了不知自己有沒有看錯,那是愧疚。
玉璁山有個玉璁庵。
香火不算旺,許是庵堂這類,總是不如寺廟那般出名。
顧夢凌...
林了了望著上面的牌位出神兒,想來這就是那位故人。
“你去寮房等著吧,不要亂走動。”林老太太囑咐道。
“好,孫女知道了。”
待林老太太與陶嬤嬤進入禪房後,一旁候著的小僧尼上前來——
“施主寮房已經備好了,請隨貧尼來。”小僧尼雙手合十,一身緇衣顯得單薄粗陋,但仍舊能難掩她姣好的容貌。
林了了不禁有些惋惜,但同時又生出欽佩,她自問與佛無緣,就算被渣女友騙錢騙心,也沒到能看破紅塵的地步。
小僧尼離去後,林了了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思緒回到方才瞧見的牌位上,顧夢凌是誰?誰陶嬤嬤的心上人嗎?
林了了在寮房一等便是一天,直到夜深,林老太太才回來,很是疲憊的模樣,用了碗安神茶,不多時便沉沉睡去,年紀大的人心情起伏不能太大,林了了有些不放心,撈過她的胳膊,手指搭在她的腕間,號了號脈,見沒什麽大礙才放心。
此時,一輛奢華的馬車從山腳下飛奔而來——
向來清淨的玉璁庵,今夜注定要打破平靜。
“施主,您不能往裡闖——”
“為什麽不能?來了香客,豈有不見之理?”
“施主——”
“叫你們住持出來!否則,今夜我就一把火燒了你們這破庵子!”
玉璁庵裡全是女子,哪有人見過這等場面,阻攔的小僧尼頓時便慌了神兒,急急去找住持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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