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蕭瑾也能夠想通,原主伐堯時為什麽要把大部分可用的人都留在燕地待命了。
若非如此,只怕還沒開始跑路,就已經先被她姑姑給抓了回去。
想著這些事,蕭瑾覺得有點好笑,但想到馬上就要結束這樣的日子了,總歸提起精神,對葉絕歌說:“去看看吧。”
剛坐上老張新給她換的那一架輪椅,又意識到了自己的吩咐有些不妥,補充道:“把王妃也叫上。”
鳳陽城離京城不算太遠,驅車到遠郊,若是馬兒跑得快些,只需一個時辰的腳程。
蕭瑾從前為了調查煙雨樓的香丸,曾假意去過一次鳳陽城。落腳的宅子是老張準備的,黛瓦白牆,難得的清新雅致。
那時她剛認識楚韶,身側還伴了蘇檀,提著裝藥的木箱,時常苦大仇深,擺出一張臭臉。
葉絕歌和葉夙雨當時還沒有從燕地回來,昭陽姑姑正待在白馬寺,對著滿殿神佛還願。
想來都是些很遙遠的舊事了。
事情還未走到最後一步,蕭瑾到了鳳陽城,依然需要坐在輪椅上裝殘廢。
手裡捏著那半塊虎符,抬眸掃過一眾烏泱泱著盔甲的士兵,橫豎她也看不清臉,本是隨意望了望。
看了一會兒,蕭瑾卻皺眉,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
楚韶立於蕭瑾身側,也察覺到了不妥之處。
人太多了。
蕭瑾指了指站在中後排的一個弓兵:“出列,到本王面前來。”
弓兵應聲而動。
蕭瑾盯住弓兵的服製看了許久,緩聲道:“把你背上的箭筒取下來。”
弓兵面上似有遲疑,但軍令如山,最終還是照做了。
看著箭筒上那道代表著神機營的玄鳥圖騰,蕭瑾深深吸了一口氣。
強壓下內心的不安,盡量平和地問:“你雖然沒穿神機營的盔甲,但忘了換掉神機營裝佩的箭筒,所以你是神機營的人。”
“你來這裡,是奉了誰的旨?”
弓兵沉默良久,才回答了蕭瑾的問題:“奉昭陽殿下的旨。”
蕭瑾手裡捏著虎符,掌心卻滲出了冷汗。
她沒有詢問弓兵其中緣由,料想對方肯定也不知道,隻讓所有的兵都放下兵器,撂在地上。
楚韶替蕭瑾推著輪椅,一排排巡視。
繪有玄鳥圖騰的弓。
刻了燕字的盔甲。
金烏璀璨,長劍柄端象征著昭陽長公主的紋飾。以及,筒中那支赫然矚目,插著鳳翎標志的箭。
鳳翎衛。
刹那間,蕭瑾的腦中一片空白,耳畔回蕩著蕭霜那天對自己講過的話:
本殿把一切都給你,你幫我完成一個未了的心願。
想到了某種可能性,蕭瑾抓著輪椅扶手,對葉絕歌說:“回京!現在就回京……用最快的速度,帶著這些人,回京……”
言語裡帶著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顫意。
葉絕歌雖然不清楚蕭瑾的用意,但立馬就將指令傳達了下去。
軍隊嚴整待發,兵器頓地,煙塵漫天。
也就在這時,一輛馬車從黃沙飛濺中駛來,著宮裝的女子掀開車廂的簾,喊道:“燕王殿下,且慢。”
蕭瑾心臟狂跳,實在慢不下來。
她本想直接無視馬車裡的女子,領著軍隊繼續前行,但在看到女子的面容後,還是壓下了內心的洶湧,等待對方走來。
那女子是問月殿的大宮女,同時也是昭陽長公主的貼身侍女,名喚紫蘇。
她走到蕭瑾面前,行禮,恭敬地呈上一樣東西:“殿下,這是昭陽殿下吩咐奴婢交給您的。”
是一張對折的紙。
蕭瑾把虎符揣進懷裡,接過紙,展開看。
上面隻留了一句話——
瑾兒,我一直想你自由。
蕭瑾看完了這行字。
半晌,才想起看了信要把紙給折回去,後知後覺動了動手指,卻始終折不回原先的模樣。
紫蘇的聲音落在蕭瑾耳畔:“昭陽殿下說,您可以從鳳陽城西門走,那裡的守衛都是她麾下的人,不會攔您。”
“事不宜遲,京城就要亂了,還請您早些出發。”
很奇怪,當紫蘇說完蕭霜交代的所有事之後,蕭瑾心臟的狂跳竟漸漸平息了。
甚至覺得再沒有一刻,自己會比現在更冷靜。
蕭瑾把信收好,在眾將士的沉默注視下起身。
離了那架輪椅,翻身上馬。
回過頭,對身後的五千驃騎兵說:“隨本王回京。”
……
蕭瑾騎的是葉絕歌的馬。
它很乖順,沒有尥蹶子不讓她騎,反倒十分親近她。
冷風涼如刀,掠過耳畔,灌進眼睛和口鼻。
蕭瑾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是握緊了韁繩,想讓座下的馬跑快些,再快些,不然就來不及了。
她知道,蕭霜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專程支走自己,又留下這麽一封信,恐怕是想獨自領兵逼宮。
可姑姑沒了神機營的半塊虎符,又把三分之一的鳳翎衛留給了她。
這樣減下來,能有幾成勝算。
所以蕭瑾要回去,而且必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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