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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的沉默被燭影無限拉長。
蕭瑾垂眸看著陸宛沉:“可是皇帝不喜歡我的生母,他和你一樣,只是嫉妒他人能夠獲得幸福。”
“他仰慕的不是鳳凰,而是強大到讓他無法逾越的昭陽,他羨慕她什麽都有了,所以這輩子不擇手段,拚了命地想得到姑姑已經擁有的東西。”
“他娶你,不是因為你和我的生母相似,而是因為你和昭陽姑姑喜歡的人相似。自始至終,你都不該恨我的生母,你應該恨蕭燁,毀了你本該順遂美滿的一生。”
“但你恨錯了人,你做了和蕭燁一樣的事。究其根本,你其實和蕭燁沒有什麽兩樣。”
陸宛沉呆呆地坐在地板上,重複著蕭瑾的話:“是啊,我也成了我自己最厭惡的人,我也毀了他人的一生……”
而後她話鋒一轉,抬起頭笑望著蕭瑾。
“可是本宮沒有殺死昭陽,昭陽還活著,她屠殺了本宮的家人,本宮為什麽不能恨她?”
“而你,你又不是燕王,又有什麽資格來指責本宮呢?”
皇后的話猶如一記雷霆,在蕭瑾的腦海裡炸響。
她的後背冒出冷汗,卻仍是強自鎮定,以漠然的語氣應對:“皇后娘娘,你喝醉了。”
陸宛沉搖搖頭:“本宮沒有喝醉,燕王歸京時飲下的那杯毒酒,是本宮的人親眼看著他喝下去的,雖然那酒無色無味,但依照燕王的警戒心,本不該那樣乾脆地一飲而盡。”
“不過只要能讓昭陽的願望落空,便是兵行險招,本宮也會去放手一搏。”
“幸好燕王那孩子也在幫我,他許是覺得自己廢了雙腿,就成了無用之人,便心甘情願地將那杯穿腸的毒酒喝了。”
“既然喝下了毒酒,便沒有再活下去的道理。所以你不是燕王,你到底是誰?”
蕭瑾盯著地板上的陸宛沉,面色仍是平靜。
只不過掉在地上的盒子,暴露了她的心緒。
趙挽清托她送給皇后的盒子已經摔在地板上很久了,但蕭瑾聽著皇后的話,一直沒有發現。
蕭瑾在這個世界待得久了,都快忘記了,還會有人懷疑自己並非真正的燕王。
如今遇上了,她也絲毫不畏懼。橫豎陸宛沉已經趨於瘋魔了,說出口的話,也不會有太多人相信。
蕭瑾只是擔心一件事。
皇后會不會告訴蕭霜,真正的燕王已經死了。
不過眼下,蕭瑾還是漠然地看著陸宛沉,對她說:“皇后娘娘,你認為瘋子說的話,會有人相信嗎?”
陸宛沉與蕭瑾對視著,仿佛看透了她的內心,輕輕地說:“的確沒有人會相信本宮說出的瘋話,但在幾天前,昭陽來長樂宮找過本宮,於是本宮大發慈悲,把燕王已經死了的事實告訴她了。”
“你說,她會不會相信呢?”
蕭瑾難以維持面上的淡漠,她幾乎不知道自己是何時伸出手的。
待到發現時,她已經抬起戴著玉扳指的那隻手,掐住了陸宛沉的脖頸:“再說一遍。”
陸宛沉被蕭瑾扼住了呼吸,艱難地喘息著,喉嚨裡卻在發笑:“不管,不管再說多少次……本,本宮都已經告訴昭陽了。”
“昭陽已經知道了,你不是燕王,只是一個贗……贗品。”
“你這個……贗品!”
第162章
贗品?
燭光打在陸宛沉的臉側,蕭瑾能夠清晰看見對方沿著脖頸蜿蜒爬上的青筋,以及耳垂邊緣顫動的墜子。
唯獨那雙眼睛平淡如水,沒有絲毫情緒。
蕭瑾瞬間意識到了,皇后是在故意激怒她,目的也許是讓自己露出破綻,抑或是求死。
不管是哪一種,蕭瑾都松開了手。
而也就在蕭瑾松手的刹那,一名躲在帳縵後的女官忽地拔出利刃,向蕭瑾撲了過去。
腳步迅疾,帶過的風聲清晰可聞。
蕭瑾卻沒有躲,只是摸上了輪椅扶手。
她直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道詔令既然是昭陽姑姑頒給自己的,那麽長樂宮必定不會有危險。
就算有危險,應該也在可控范圍之內。
女官的步法極玄妙,飛身而至,手中刀刃眼看就要刺進蕭瑾的胸膛。
嗖!
倏忽一道勁風掠過。
緊接著,傳來箭鏃沒入皮肉的沉悶之聲。
那柄飛箭快到無影,只在須臾間便貫穿了女官的手腕,留下一枚纖細如梅花的血洞。
這一箭勢如霹靂,女官吃痛,不禁悶哼一聲。
右腕汩汩流血,再握不住手中利器,隻得抬起左手去接。
下一刻,卻又被接踵而至的第二記金翎箭射穿了膝蓋,雙腿失力跪地的同時,刀刃也應聲掉落在地。
至此,女官趴在地上不得動彈,算是徹底失去了行動力。
眼見危機已經解除,蕭瑾回頭望去。
只見殿門大敞,來者身著墨色箭衣,眼睛烏黑,內裡卻明亮有神。
那人正緩緩放下手中雕弓,以及搭上弦的第三支箭。
也是直到今天,在沒有唐翎出現的情況下,蕭瑾終於看清了唐羽的面容。
平日裡因為這二人經常一起出現,唐翎的相貌雖然平平,但在氣勢上總是壓了唐羽一頭,所以蕭瑾隻注意到了唐翎的鋒芒,倒沒怎麽留意過唐羽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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