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看著昭陽,突然覺得自己的女兒很是陌生。這樣陌生的昭陽,不像他和皇后寵愛了ʟᴇxɪ這麽多年的大公主,也不像他引以為傲的朱雀。
他的眼中醞釀著怒意,他的掌珠,大齊未來的帝王,去哪兒了?
太宗質問:“她若不走,如何平息堯君的怒火?”
昭陽說:“兒臣來平息。”
昭陽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她真的有辦法平息。
她在堯國埋了這麽多年的暗棋,圖謀了這麽久的野心,為了一隻離她而去的鳳凰兒,她提前落子了。
這樣做的風險很大,稍有不慎,潛伏在堯國的唐翎會死,她下的這盤棋,也會滿盤皆輸。
但昭陽的運氣很好,她看對了人。
潛伏了十年的恭親王府世女南錦上位,堯國從此內鬥不斷,再無暇顧及與別國的角逐。
此後太宗不常召見昭陽,轉而關注起了從前並不起眼,卻在圍場狩獵時大放異彩的六皇子。
六皇子蕭燁的生母位分極低,不過是位家世平平的才人。
因此他向來不被太宗看重,如若不是那次圍獵時,偶得昭陽指點,一箭射中了兩隻雪白的雕,引得太宗大悅,估計這輩子也不會有出頭之日。
蕭燁對那位好生厲害的皇姐,又是敬慕,又是畏懼。但聽聞皇姐因為鳳璿一事失了聖上的寵愛,未免有些驚訝,心想這隻鳳凰兒好生礙事。
同時也好奇,究竟是怎樣的一位女子,才能讓昭陽皇姐不惜為她觸怒聖顏。
他前往問月殿拜見昭陽時,問及鳳璿此人,蕭霜笑道:
“鳳凰兒極好,旁人討好本殿,只因畏懼而已,明明心裡恨本殿恨得牙癢癢,表面上還是得腆著臉賠笑。鳳凰兒討好本殿的心思倒是單純,把討好和賣乖盡數寫在臉上,拚命說著她想活,不想死,生怕本殿不知道一樣。”
蕭燁從沒見過蕭霜露出這樣的笑,像是有些恨鐵不成鋼,笑意淡淡,卻滿是無可奈何。
蕭燁不懂其中緣由,一頭霧水地問:“臣弟聽了半天,也實在不知道棲雲皇妹究竟好在何處?”
昭陽往外望了一眼,窺見那片在風中飄來飄去的衣角,於是微微笑了笑:“她好就好在,常常教本殿如此開懷。”
蕭燁心中好奇,循著昭陽的視線望過去,瞧見站在春光裡的那道剪影。
女子身形纖長,正抱著一把摔破了的古琴,滿面愁容地思考自己昨天闖了禍,今天該以怎樣的方式進去。
這一望,蕭燁遲遲沒有收回眼神。
蕭瑾站在室內旁觀,看著昭陽的表情漸漸變得越發淡了,青年齊皇這才如夢初醒,偏過頭笑了笑:“棲雲皇妹的確是位妙人。”
……
鳳璿覺得,自己這半生過得還算不錯。
除了幼年時被父皇刻意疏遠,被兄長姊姊們奚落欺負,長大後又差點被一支金簪劃破了臉,基本上能稱得上平安順遂。
她時常帶著剛出生的昭華皇妹去太液池看花,看雲,看池底的錦鯉,攥住昭華的手就像攥住兒時的自己。
轉過身,瞧見站在垂柳邊遠遠望著她的一襲紅衣,鳳璿從未覺得柳枝垂落的絲絛是如此可喜,只因它能完全勾勒出昭陽的輪廓和身形。
就如同和親那日傾盆潑下的大雨,鳳璿穿著和昭陽一樣的紅衣,提著步子緩緩蹬上遠離京城的轎輦,她摸著發髻上昭陽刻給她的金簪,腕上昭陽贈予她的銀鐲,突然覺得很難過。
她就要嫁人了,她喜歡的人卻不知道。
鳳璿壓抑住了眼眶的淚意,但一想到京城下了這樣大的雨,她走了,以後就沒有人在下雨天給昭陽捧書遞劍,沒有人撫摸那隻疼得發顫的手腕,沒有人討好賣乖講胡話。
該怎麽辦呢。
想到這裡,鳳璿的嫁衣上暈染開了一團深重的顏色。
鳳璿以為是眼淚,但卻不是。
是掀開了轎簾的昭陽。
昭陽就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她。
上天並不仁慈,降下的雨水分毫沒有避開昭陽,全然淋濕了她的眼睛和臉頰。
鳳璿聽不見昭陽到底說了什麽,她只是躲在轎子裡絕望地縮成一團,等到昭陽過來時,卻又歇斯底裡地抱住她,吻上昭陽的眼睛,昭陽的嘴唇,昭陽疼得發顫的手腕和濕潤的發。
那一刻,鳳璿覺得她這不值一提的一生,總算痛快了一回。
第140章 【高亮】昭陽cp相關,潔黨勿入
新帝踐祚的那天,是個極好的晴日。
陽光灑在太液池的湖面上,昭華指著荷葉上的小烏龜問:“皇姐,它為什麽趴在那裡一動不動?”
鳳璿笑了笑:“因為啊,因為小烏龜累了,它想睡覺了。”
昭華看看小烏龜,又仰起頭看看鳳璿,細聲細氣地問:“皇姐也累了嗎?”
“皇姐沒有累啊。”
昭華踮起腳,去碰鳳璿臉上的眼淚:“那皇姐為什麽要哭呢?”
鳳璿蹲下身,任憑昭華小小的手揩去水珠,微笑著說:“因為今天是陛下登基的日子,皇姐開心。”
鳳璿這輩子聽過許多刺耳的話。
譬如幼年時母妃纏綿病榻,就常常撫摸著她的臉,輕輕歎息:“鳳凰兒,我的鳳凰兒,你只是一隻小小的鳳凰,為何卻能引來池子裡的怪物?他們那麽多人想要這東西,上天卻喜歡捉弄人,偏偏給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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