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的,我自己去拿。我不願妥協的,便是千人所願,亦不能亂我半分。”
“如若生不由我,我願以死自渡。”
“我自己,來渡我自己。”
楚韶凝視著坐在輪椅上的蕭瑾,片刻後,眉眼微彎,在滿池浮動的光影裡笑了起來。
“不,殿下,我願意。”
“請讓我來渡您。”
“殺死您,將是我此生最值得回味的極樂。”
……
到了冬天,堯國又開始下雪。
天地茫茫一片,蕭瑾抱著暖ʟᴇxɪ手爐,在院中看紛飛的碎白。
身側那人,瞳目明淨,也在看著這場雪。
看完了,輕聲問她:“殿下意欲何日赴死?”
蕭瑾想起從前的一個心願,笑了笑:“再過一年,便是我赴死之日。”
“為什麽?”
“陛下,因為一年有四季。春日我們可以看花,夏時觀星賞夜,到了秋,抬頭一望,隨處都是滿月。而隆冬嚴酷,天地飄雪。”
聽著這聲陛下,楚韶笑得開懷:“看來,卿愛四季。”
蕭瑾微微挑眉:“陛下此言差矣,妾不愛四季,獨愛陛下而已。”
想來蕭瑾此時說著愛她至深,一年後偏又要離開自己。
思及此處,楚韶笑得更開心了。
“吾妻寡情,吾益複愛之。”
第174章
說來是一年四季,其實蕭瑾更偏愛冬。
或許因為冬是最後一季,或許因為冬日有雪。
蕭瑾在古代世界的最後一個月,偶有一日,突然想起明尋之前所描述的那座落了梅花的山峰,便想和楚韶一起去看看。
楚韶問:“那座山叫什麽?”
蕭瑾回憶著明尋的敘述,說道:“昆侖。”
在現代,蕭瑾也沒去過昆侖山,所以並不清楚,此昆侖是否為彼昆侖。
只知道明尋所說的昆侖,在九州四海的西北,山高水遠,便是仙人馭風踏劍而行,也難尋其蹤跡。
好在楚韶不僅是天下共主,而且也是如神仙一般的人物。
“我知道昆侖在哪兒。”
過了半月,蕭瑾見到了昆侖的真面目。
傳聞昆侖山高萬丈,為萬山之祖。山中還居住著一位神仙,為西王母。
蕭瑾置身於天地茫茫之中,卻並無太多震撼。隻覺得無論是現實,還是夢中,每一處山都相似。
不過是一座山而已。
無論裡面有沒有西王母的瑤池,亦或是結滿琳琅的神樹。終究,也只是一座山罷了。
她舍不下的,從來也不是哪一片山,哪一處水。
昆侖高寒,蕭瑾還帶著傷病,受不得凍,所以只和楚韶在山底下徘徊。可惜沒找著明尋說的,那一處冬天會落梅花的庭院。
不過,卻瞧見了另一座小樓。
樓是用木頭搭的,兩側植有雪松,針形葉片上落著白。有幾枝,還倒懸了晶瑩透亮的冰柱。
推著輪椅進了樓內,發現裡面還設有茶具,軟榻之類的布置。
蕭瑾有些訝異,看向楚韶。
楚韶微笑道:“從前在此地,練過幾回劍。”
蕭瑾看著楚韶的眼睛,也忍不住笑。
“原來是楚大俠,幸會,幸會。”
也難怪楚韶的功夫這麽好,想來之前幾世,應該是練過的。
提及這一茬,這些年蕭瑾其實問過楚韶,之後那幾世所經歷的事,但楚韶始終只是笑,說著:
“過眼雲煙,何足掛齒。”
楚韶避而不談,蕭瑾也不會強行去問,用雪水煮了些茶,喝了兩口,身上寒氣頓時消減了許多。
打起精神,還有興致去楚韶曾經練過劍的庭院裡看一看。
剛被推著輪椅,走到了院子裡,蕭瑾就愣住了。
因為眼前這幅畫面,曾在她的腦海中浮現過。
山峰負雪,地上幾株銀杉。
唯一不同的,大抵只有楚韶沒站在飄著碎白的銀杉樹下,從天地間轉過身,對自己笑一笑。
此時蕭瑾倒是想深究一番,可惜像這種頗具玄學意味的事情,尚且抓不住頭,又如何找得著尾。
腦子裡的系統近來一言不發,也在裝死。
往好裡想,說不定是真死了。
這樣的日子不多了,蕭瑾不想浪費時間,耗費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索性便靜下心,在赴死之日來臨前享受這份彌足珍貴,且沉重的歡愉了。
說是末日狂歡,也不為過。
蕭瑾把剩下的日子,都看作是瀕死前的每一天,就覺得天藍得可喜,雪白得也好看。
落日余暉,昆侖山巔飛瀉下一縷金,鋪開,成就了無與倫比的光輝燦爛。
山間蕩著雲霧,若從天上往下俯瞰,想必能窺得見雲海。
可惜,那是仙人視角。
從蕭瑾這種凡夫俗子的視角來看,只能看見楚韶披著昔日的潔白衣衫,在浩然天地間舞劍。
什麽翩若驚鴻,遊龍戲鳳,都太俗。
蕭瑾看著楚韶練劍,瞥見那段沾了雪的眉眼,隻覺得恍若天人之劍。
在心裡誇了個天花亂墜,等到楚韶練完,轉過身,蕭瑾卻詞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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