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楚韶沒有問,只是看著蕭瑾,微微地笑。
蕭瑾也靜靜地看著楚韶。
看她眼角下的淚痣,以及唇畔無驚無喜的笑。
無論面對什麽事,或者何種情境。楚韶好像始終都能以一種絕對溫柔,抑或是絕對漠然的姿態,做到置身事外。
蕭瑾很羨慕這樣的楚韶,也莫名的,覺得有些喜歡。
往常,她會將這些話咽下去。
但今天蕭瑾有些累了,疲於偽裝,便講出了實話:“楚韶,其實我覺得你很好。”
楚韶愣了愣。
除開血雨樓行刺那一回,蕭瑾在情急之下喊出了她的名字。
算來,這是蕭瑾第二次直呼自己的名字。
也是第二次,自稱“我”。
回過神後,楚韶笑著問:“王爺,不知妾身好在何處?”
蕭瑾也在想,楚韶究竟好在何處呢?
好在這算不上是一件很難的事,僅僅片刻,她就想明白了。
“因為你看見我咳血,不會像其他人一樣,露出憐憫,或者嫌惡的表情。”
楚韶若有所思:“僅僅只是如此麽?”
蕭瑾搖搖頭:“不止。”
“你不會因為天冷,不讓我留在這裡。不會因為我得了病,便勸我不要飲酒。不會莫名其妙對我好,也不會無緣無故對我壞。”
“你不會刻意奉承我,也不會在背地裡害我。”
“不會問我為什麽要做這些事,為什麽會生出這些感慨,因為你不在乎。你也不會像這裡所有人一樣,對我抱有一種莫名的恨意……以及,莫名的期待。”
楚韶蹙眉。
她必須得承認,蕭瑾說得很對,這些事情,自己的確不在乎。
但時至今日,似乎也並不完全是。
不過到底是怎麽回事,一時半會兒,楚韶卻有些理不清了。
淋了些雨,蕭瑾覺得身上有些冷。
咳著嗽,看著周遭的一切,知道它們向來如此,也一直如此,本就屬於這裡。
只有自己不該存在,之於這個世界,是外來者。
但事已至此,蕭瑾也不能去別的地方。
她只能繼續走下去,完成任務,才能回到從前的世界。
然後,蕭瑾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自己所期望的一切,其實最終都系在楚韶身上。
雖然她口口聲聲說,覺得楚韶很好,是因為楚韶不會對任何人抱有任何期望。
但同時,她自己又不得不將希望寄托在楚韶身上——寄希望於任務終結的那一天,對方能夠乾脆利落地殺了自己。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蕭瑾不禁失笑。
為什麽要去想這些呢?
蕭瑾不是個理想主義者,不太喜歡去幻想還沒發生的事。她算不上樂觀,也並不悲觀,從來不會覺得,所有事都會走向最壞。
但唯獨這件事,蕭瑾想了又想,還是覺得很難辦。
不過,其實也不是特別難辦。
如果有某些任務,觸及到了原則和底線。就算系統強製要求,她也不會去做的。
將心比心,也不會強迫別人去做。
換言之,蕭瑾已經想清楚了。如果到了那時候,楚韶並不想殺死她,她也不會強製要求楚韶殺了自己。
不過這一點,蕭瑾其實並不是很擔心。
誰又能強迫楚韶做什麽呢?
……
雨沒有停。
楚韶待在雨中,雨水滑過眉梢,淋濕了她的眼睛。
她還在思考,蕭瑾剛剛說出的話。
楚韶不得不承認,其實蕭瑾說得對,她的確不在乎很多事。
畢竟這世上,許多事都太過重複,甚至無趣。
好在,蕭瑾並不屬於無趣那一類。
蕭瑾很特別。
但好像也沒有特別到讓她破例,讓她非常在乎。
其實楚韶也並不知道,在意他人是怎樣一種感受,在乎之後,又會生出怎樣的體會。
對於蕭瑾所說,她不在乎一切。
楚韶心中有疑問,便問:“什麽叫做在乎,什麽又叫不在乎?”
蕭瑾愣住了。
因為她單身二十年,也不是很清楚這個定義。
所以只能不懂裝懂,瞎掰扯:“在乎可能就是……”
腦子裡突然有了一個例子,於是便對楚韶說:“如果你在乎一朵花,肯定就會留意它什麽時候才能發芽,結出花苞。守著它,盼著某年某月,它會在眼前盛開。”
楚韶恍然大悟:“原ʟᴇxɪ來如此。那麽這樣看來,妾身的確不在乎。”
“妾身不會刻意關注一朵花的花期,因為它栽在那裡,注定就會盛開。花也不像人,它沒有腿腳,不會隨意離開妾身布置的院落。”
“換句話說,妾身不會期待它的綻放,因為它必然會盛開。如果非要扯到在乎,那麽妾身只在乎它會不會受人覬覦,被他人的手指玷汙,甚至采摘。”
蕭瑾:“……”
聽完楚韶的話,很中肯地評價道:“王妃,你這種想法的確不是在乎,而是佔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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