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看著他的母后和父皇高聲爭吵,說著一些他聽不懂的話。
母后說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娶本宮,只是因為本宮有幾分像她,你有這齷齪不堪的心思,卻不敢教天下人知曉!本宮真是瞎了眼,當初才會答應嫁給你……”
這場鬧劇,最終以一記響亮的耳光收尾。
又過了很多年,宮裡再度出了一樁醜事。
這樁醜事很古怪,甚至沒有人敢議論,隻說陛下臨幸了一名歌姬,名為李氏。
李氏相貌平平,身份卑賤,按理來說本是個無足輕重的人。
但奇怪的是,宮裡人卻對這件事諱莫如深,當天在養心殿輪值的宮女和太監,從那日以後,也都消失不見。
像是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大秘密,故而才慘遭滅口。
太子從未見過那位傳聞中的李答應長什麽樣。
而她所居住的宮殿,也是一片冷清,只有寥寥幾名侍女在做些灑掃活計,剩下的便都是身著盔甲手持長劍的衛兵了。
那些衛兵的盔甲上,刻有一片翎羽標志。
是昭陽長公主麾下的鳳翎衛。
太子並不關心鳳翎衛為何駐守在李答應的宮殿周圍,不過宮殿外的台子上,栽種了很多好看的花,他常常會站在遠處看。
嬤嬤說,那兩種花都是卑賤之花,一種名為朝顏,一種名為夕顏,是很快就會開敗的花。
然而太子卻覺得很有趣,花主人栽了兩種花,一種早上開,中午敗。一種傍晚開,入夜敗。
李答應不像是一位出身低賤的歌姬,倒像是頗有閑情逸致之人。
這些花開了又敗,敗了又開,團團錦簇,似乎永遠也不會凋零——直到那一天。
那天,太子在校場練完武之後,像往常一樣來到了那座冷清的宮殿,站在遠處望著那些已經開敗了的花。
寒冬凜冽,早就將台上的朝顏和夕顏摧折成了枯枝敗葉。
顯露出一種頹敗無神的美。
太子將這樣的花欣賞了很久,久到他自己都覺得有些無聊了,準備回他的東宮。
但就在這時,他看見幾滴鮮血濺在了枯萎的夕顏花上。
溫熱的血液鮮紅濃稠。
潑灑在土壤上,整座宮殿都氤氳出了一股血腥味。
這是一場無聲的廝殺。宮殿周圍沒有多余的宮人,似乎沒有人發現這些不速之客,就算發現了,也並沒有人在意。
只有劍刃捅入皮肉的聲音。
沉重的盔甲應聲倒地,鳳翎衛再也沒能從血泊裡爬起來,而黑衣人繞過他們的屍體,竄進宮殿。
太子愣在原地,年幼的他本想去稟告父皇,但他又想起宮殿裡的那位李答應,近日應該要臨盆了。
這就意味著,這些人應該是衝著她來的。
宮殿離皇宮中心太遠,太子知道現在去搬救兵,肯定來不及。
不過,他發現自己手裡正拿著一把校場裡的劍。
所以,太子走進了宮殿。
太子看見地上斑駁的血跡,他盡量保持著冷靜和清醒,深吸一口氣,衝進了傳來淒厲慘叫的內室。
他猛地推開門,瞧見一名黑衣人正從女子的心口取下利劍。
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黑衣人雪亮的劍刃。
而女子睜大了眼睛,懷中的嬰孩正窩在繈褓裡不住地哭泣。
“錚——”
黑衣人高高舉起手中劍刃,對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從女子懷中跌落的那個嬰孩。
太子知道他肯定打不過這些人,不過他仍是提著劍衝了過去,勉強接住了黑衣人的劍。
但他的虎口被震得發麻,也知曉如果再來一劍,他應該會死。
太子本來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當那些黑衣人看見他的面容時,居然齊齊停下了手,似乎對他頗為忌憚。
甚至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時候,太子發現了這一點,於是抱起繈褓裡的那名嬰孩,持劍與黑衣人對峙。
黑衣人想要殺死嬰孩,卻又不敢上前。
於是就這樣,太子撐到了鳳翎衛從封地趕來支援,黑衣人見狀,心中縱有不甘,也隻得無奈遁走。
那位姓唐的副指揮使,從太子手裡接過了小小的嬰孩。
其實太子有些不情願,因為嬰孩在他手裡時,本來正睜著眼睛不哭不鬧,但唐副指揮使接過那孩子之後,便從繈褓裡傳出了一陣清脆的哭聲。
因為對方的手上臉上都全是鮮血,未免會熏到小小的嬰孩。
太子本想委婉地把嬰孩給要回去,誰知剛轉過身,他就看見了倒在床榻上那名女子的容顏。
那一瞬間,他可以肯定,死的絕對不是傳聞中那位相貌平平的歌姬。
因為,即便那張臉龐沾染了鮮血,太子也能夠看出,她生前一定甚美,甚美。
……
沈閨臣聽完了這個略顯乏味的故事,柔聲問:“殿下,之後呢?”
太子輕輕將那柄雕刻了鳳紋的弓放在桌案上,嗓音溫潤:“之後那位答應被追封成了貴人,那名死裡逃生的嬰孩,也成了一國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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