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千金難求的昆侖醉,給沈容憐服了下去。
畢竟沈傾城知道,南錦並非良善之輩。斬草除根這樣淺顯的道理,對方已經踐行了很多年。
如果沈容憐沒有忘卻前塵過往,又怎能在南錦手下逃過一劫?
沈傾城伸出手,如同對待易碎的珍寶那般,輕輕撫過沈容憐的烏發。
如若不是這樣——怎能讓這個人忘記血海深仇,忘記曾經那樣卑微狼狽的自己?
第103章
月光漏進了石洞。
聽到這裡,蕭瑾先是沉默良久,而後看著寧皇后,匪夷所思道:“你既然愛慕沈三,又為何要將她送進青樓?”
莫不是那句古早名言——
“得不到就毀掉”在作祟吧。
鮮血浸染了大片衣料。
寧皇后扶著石壁,語速緩慢:“本宮太了解南錦了,她看似自負,實則自卑,若是不將一個人徹底打入塵埃,是不會放松警惕的。”
蕭瑾看過南錦的回憶碎片,頗為讚同這一點:“那之後呢?”
之後,沈傾城將沈容憐送進了蒹葭樓。
這地方是南錦的地盤,只有這樣,對方才會真正放下心來。
礙於南錦在她身邊安插了眼線,沈傾城不敢輕易去見沈容憐。
只是將沈容憐托付給了自己的親信,每日悉心照料著。
時而寄一封信箋,時而送來隻言片語。
話不多,不過是沈姑娘喝了幾盞茶,又去了哪處園子、看了哪些花。
過了幾日。
沈傾城買通平城侯,給了對方許多錢財,托他拍下沈容憐的初夜。
雇下一輛馬車,意欲在當晚幫助沈容憐遁走。
只是沒有想到,南錦會如此湊巧,一時興起去了蒹葭樓。
聽到這裡,蕭瑾轉過頭,望向寧皇后。
凝視著那張滿是劃痕的臉,忽然笑了:“你如此了解南錦,肯定也會在她那邊安插眼線……所以皇后娘娘,你真的不知道嗎?”
“還是說,你其實知道,仍是有意縱了南錦去。”
夜裡下起了雨。
雨水將樹葉打得劈啪作響,石洞裡也蔓延出了一股潮濕血腥的氣味。
寧皇后渾身的骨頭,和山石一樣怪異嶙峋。
良久,她放下攙扶岩石的手,找了個舒適的姿勢,將身體靠在石壁上。
隨後沙啞著聲音笑了笑:“對,其實在南錦進蒹葭樓的前一個時辰,我就已經知道了。”
蕭瑾微微皺眉:“但你並沒有改變計劃。”
寧皇后:“對。”
蕭瑾不解地問:“為什麽?”
寧皇后靠著冰冷濕潤的石壁,虛弱地說:“因為,我還有些不甘心。”
“為何不甘心?”
蕭瑾是個正常人。
即便多看了幾本狗血網文,也不太能弄明白寧皇后的腦回路。
寧皇后的嘴角扯出了一個微笑:“我不甘心就這麽讓沈容憐走了。”
“月亮若是一直高高掛在天上,世人只是仰望著,其實也就夠了……但現在,她掉下來了啊。”
寧皇后被蕭瑾戳破了心思,面部表情反倒變得柔和起來:“她既然掉下來了,那為什麽不能是我的?為什麽我還要像從前一樣,被人按在地上仰望著她。”
蕭瑾無言。
她常常因為不夠變態,而和這個世界的人格格不入。
三觀不同,最好閉麥保持沉默。
半晌,蕭瑾才問出了一句話:“你最後可曾得償所願?”
這句話屬於明知故問。
目的當然是為了嘲諷。
沈傾城這輩子,所求其實不多。
少時她想擁有傾城之貌,長大之後,又盼著娘親能回來看自己一眼。
再後來,她被刀劍架著押上了馬車,那些衛兵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朝生暮死的蜉蝣,爬行的螻蟻。
被沈家莊的人打得渾身是血,跪倒在地時,沈傾城沒有哭,也沒有求饒。
那一刻她什麽都不想要了,隻想活下去,活得風光痛快。
有了這樣一個願望,沈傾城和南錦一拍即合。
進宮之後,她害過許多人。
結盟多年的嬪妃,她能轉頭背棄。交好的姐妹,也能毫不猶豫地推她們入深淵。
沈傾城的手上沾染了許多血。
她洗不乾淨,也不想洗乾淨。
她無比慶幸,自己終於不是當年那個任人宰割的沈二娘了。
再沒有人能夠看輕她,隨意踐踏她的尊嚴。
然後,沈容憐就出現了。
當年抱劍的沈大少爺,就算落難,就算變成了沈三小姐,依然乾乾淨淨,不染塵埃。
在床邊守候著沈容憐醒來時,沈傾城指尖泛白,死死地用手指絞住錦帕,一顆心都快要跳出來。
因為躺在床上的這個人,曾見過她最狼狽最不堪的姿態。
但當對方睜開眼的那一刻。
彼時沈容憐尚未服下昆侖醉,卻用乾淨而迷惘的眼神,盯著面色蒼白的沈傾城,冷淡地問:“你是誰?”
那一瞬,沈傾城才知道,原來自己所有的緊張和羞恥,其實都十分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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