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杯盞驟然碎裂。
茶水濺在戲台子上,依稀還冒著熱氣。
看著地上裂成無數瓣的茶杯,台子上的兩位旦角兒,這才如夢初醒。
她們呆愣驚懼地盯住彼此,轉過身,望向擲出杯盞的那人。
蕭瑾坐在輪椅上,面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周身的血液卻像是結了冰,變得異常冰涼。
眼睛盯著台上的兩位旦角兒。
卻發現此時此刻,對她來說,吐出隻言片語竟也顯得艱澀。
半晌,蕭瑾才動了動嘴唇,說出簡單的兩個字。
“夠了。”
第76章
瓷杯碎裂在戲台上。
因為這道聲響,本就安靜的玉華樓,此時愈發靜了。
說完這句話,蕭瑾轉過頭,本想帶楚韶一起走。但卻愕然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對方已經站起了身。
身姿筆挺,面上帶笑。
似乎戲中上演的那一幕,都和她無關似的。
楚韶的唇間含著笑,抬手,擊掌三聲。
聲音清脆,回響在大廳內。
紅衣女子用手托住下頷,好像有些驚訝於楚韶的從容自若。
片刻後,卻依然笑著問:“王妃娘娘看得可還滿意?”
楚韶對紅衣女子說:“剛開始,其實是有些無趣的。不過好在漸入佳境,引人入勝,算得上是一出不錯的戲。”
漸入佳境,引人入勝?
聽見楚韶做出的評價,蕭瑾愣住了。
一時之間,她竟不知道這兩個詞究竟算是天真,還是殘酷。
連帶著眼前的所有,似乎都籠上了一層霧。
她們在說什麽?
紅衣女子笑了笑:“王妃娘娘看得開心便好。既然如此,想必您現在應該也知曉,這份大禮究竟是什麽了?”
楚韶頷首。
紅衣女子似乎很滿意事情的發展,柔聲說:“既然您已經知道了,那麽接下來,就讓她登場吧……”
還沒等楚韶作出回應。
大廳內,陡然響起了一道尖利的哨聲。
只在須臾之間,玉華樓朱門倒塌,窗欞碎裂。
仿佛一場有所預謀的圍剿。
幾十支黑箭,冰冷肅殺,對準了血雨樓眾人的面門。
紅衣女子的半張臉隱於面具之下。
所以無人知曉,她的眼底泛起了深深的笑意。
望向那架輪椅,年輕病弱的燕王正放下竹哨,整張面容都籠著冷冽清寒的霜。
此時,紅衣女子能夠確定。
那位殿下生氣了。
而且好像,還氣得不輕。
茶水濺在戲台子上,留下一道深刻的暗痕。兩位旦角和其他角兒站成排,茫然無措地看著輪椅上的蕭瑾。
直到茶杯裡的水漸趨冰涼,不再冒出熱氣。
蕭瑾看著紅衣女子:“副樓主,本王說……夠了。”
“所以今日就到此為止,戲不必繼續唱,禮也不必送了。”
……
月上梢頭。
即便馬車疾馳,跑得飛快,回府的路仍是十分漫長。
楚韶掀開車簾,往外望。
入了夜,慶州還蕩著吹不盡的春風。楊柳隨風飄拂,百姓們拿了火折子,點燃地上堆的爆竹,竄上天,炸出陣陣響。
瞧見這幅無聊的情景,楚韶似乎想起了什麽,竟是輕輕笑出了聲。
旁側的人問她:“王妃,你在笑什麽?”
放下帷簾,楚韶柔聲應答:“妾身在笑您。”
“……”
蕭瑾揉上眉心,盡量平和地問:“笑本王什麽?”
楚韶轉過頭,含笑看著蕭瑾:“妾身笑您掀開最後一張底牌,竟然不是為了促成這場談判,而是為了……破壞談判。”
駕車的葉絕歌和葉夙雨,此時也有些無語。
她們本以為王爺定是遇到了什麽危險,才會不惜吹響哨笛。
結果,居然只是打碎了一個杯子。
實在是太亂來了。
蕭瑾沒有說話,畢竟此時她的心情還沒完全平複,怒意也沒有消散。
望進楚韶帶笑的眼眸,很想說一句:還不是因為你?
然而最終,蕭瑾還是忍住了。
想起戲台上的一幕幕,其實基本上也可以猜到,血雨樓副樓主給楚韶準備的大禮,究竟是什麽了。
但蕭瑾不想讓紅衣女子把這份大禮送出去。
有很多原因。
很多說不出的原因。
到了最後,坐在馬車上,就連蕭瑾自己都感到迷惑。
談判已經接近尾聲,她卻把兵器架在血雨樓眾人的脖子上,連人帶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玉華樓。
怎麽看,都是一件很蠢的事。
半晌過後,蕭瑾回答了楚韶的疑問:“王妃說得很對,貿然破壞一場談判,的確是一件不太明智的事。”
“您也知道,那為何要這麽做呢?”
“因為在當時,我還沒來得及思考,這件事情到底ʟᴇxɪ算不算得上愚蠢,手就已經把杯子擲出去了。”
楚韶微微愣住了。
“為什麽?”
楚韶的嗓音格外輕柔。
溶入春夜的風中,像是很多年前著白袍的公主韶,說出的某些天真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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