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重要的日子,她總會勉為其難地描上幾瓣。因為在很久以前,忘了是哪一天,她答應過國師。
此後,楚韶一直遵守著諾言。
而今天,是面見皇后的日子。
楚韶知道,見到皇后要行什麽禮。要心悅臣服地跪倒在地,恭請皇后娘娘聖安。
不過,今天她並不打算這麽做。
難得一見,不應該落入俗套,如此索然無味。
點上一支蠟燭,燭光映亮了銅鏡裡的容顏。
楚韶對著鏡子淺淺地笑了笑,鏡子裡面的人也跟著她一起笑。
她知道自己是好看的,只不過,從前她不會刻意將目光停留在皮囊上。
畢竟,一直盯著自己的皮囊看,實在是自戀又無聊。
但最近這段時間,楚韶攬鏡的次數卻明顯增多了。
因為蕭瑾似乎喜歡盯著她的皮囊看。
端著淡然,輕飄飄地看。面露錯愕,略顯訝然地看。
楚韶開始喜歡這張臉。
因為它能被蕭瑾的手指輕輕撫過,能被那張冰涼柔軟的唇貼住。
同時也開始喜歡自己的眼睛,因為裡面能夠映出蕭瑾的眼睛。
盡管,她並不能直觀地看見。
楚韶最喜歡的,還是用她的眼睛,溫柔地注視著蕭瑾的眼睛。
直到對方略顯局促地移開視線,將視線投向任何一株花,任何一顆草。
她知道,蕭瑾專注地看著任何一樣無聊的東西。
只是為了避開她的視線。
楚韶甚至有些嫉妒她的眼睛,能夠得此殊榮,讓蕭瑾為它而改變。
蕭瑾,蕭瑾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她並沒有完全看透。
但楚韶可以清晰地意識到,蕭瑾和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相同。
為什麽不同?
大抵是因為蕭瑾本就不同,可能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抑或是蕭瑾在她眼裡很特殊,所以才與眾不同。
因為這份特殊感,楚韶時常想將那具脆弱的身軀擁入懷中。
因為對方看起來很柔軟,很易碎。
也因為這樣的人,虛幻得實在像一場隨時會哭醒的夢。
明明從未擁有過,可楚韶卻並不想承受失去之後的無聊和悲傷。
咚、咚——
她的心臟跟著門一起震顫。
楚韶的眼睫也顫了顫,蠟燭的光焰從眸中墜落,像是跌入妝匣的珠箔。
一想到蕭瑾並不完全屬於自己,她頓時感到有些不安。
但她也不能立刻想到讓蕭瑾屬於自己的辦法,於是越發心神不寧。
這時候,楚韶又想起了國師給她講過的那個故事。
女孩的全家慘遭屠戮,唯有小女孩活了下來。
因為那個小女孩看著母親滾落在地的頭顱,然後仰起頭,對著劊子手們揚起了一個天真無害的笑容。
笑意味著愚昧無知。
也意味著弱小,意味著討好。
話到此處,國師抬起手,輕輕擦拭著臉側沾染的鮮血。
唇畔揚起微笑,說,你應該笑一笑,因為這樣會顯得很無辜,很弱小。
你應該對所有人討好地笑,然後在他們同情憐憫你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拔出劍,割斷他們的喉管。
——記住了嗎?
楚韶記得很清楚,所以此時她彎了彎唇角,無視了外面的叩門聲,對著鏡子揚起了一個柔和的微笑。
笑過之後,內心的不安稍稍有所緩解。
但卻依然存在,依然沒有消散。
楚韶溫柔地笑著,她知道,怎樣才能緩解心中的不安。
辦法很簡單,那就是——
讓其他人和她一樣感到不安。
只要所有人都心神不安,那她就會安心許多。
思及此處,楚韶拉開抽屜,從裡面取出了那把精致的匕首。
很多年前,母妃曾用這把匕首劃破她的肌膚。
她也曾用這把匕首捅入母妃的後背,看著鮮血從銀藍色的花瓣中潑灑綻放。
如今,楚韶將匕首戴在腰間,走了出去。
衣袍掩映,環佩鏗鏘。
小侍女守在門外,聽著叩門聲,正在猶豫到底開不開。
瞧見楚韶來了,忙行了一禮,解釋道:“王妃娘娘,門外有個自稱上官遜的人求見。”
隔著一扇門,上官遜清亮的聲音也恰好傳來:“王妃娘娘,戍時已至,敝人前來赴約。”
楚韶看著犯難的小侍女,示意對方ʟᴇxɪ打開門。
小侍女這才上前,拉開了門。
在大門打開的那一刹,楚韶唇邊含著微笑,溫聲對門外的人說:“請進。”
第98章
戍時,室內。
侍女端著剛沏好的茶水,將小茶盤呈給了楚韶和上官遜。
楚韶接過茶盞,對上官遜說:“上官院主,請坐。”
“多謝王妃娘娘,那敝人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上官遜也笑了笑,落了座。
侍女上過茶後,便告退了。
整個房間,頓時只剩下上官遜和楚韶兩人。
二人皆不作言語,只是微微笑著,各自喝著各自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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