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寧皇后卻明顯不太輕松。
她的雙腿本就斷了,用盡全力往下一刺,已是突破極限的反應。
可惜不但沒刺中,身體也失去重心,倒在了冰冷堅硬的地板上。
纏在腳踝上的鐵鏈唰唰作響,像是珠翠墜落的聲音。
手指扣住地板,鮮血伴隨著從傷口破損處流出的膿液,一點點在石板上蔓延開。
足夠美麗,但卻飄散出了一股腥臭味。
上官遜坐在椅子上,皺起眉。刷地一聲撐開折扇,掩住了口鼻。
寧皇后白發散亂,卻用鮮血淋漓的手撐住地板,強行爬了起來。
她面目猙獰,拖著鎖鏈和無法動彈的雙腿,攥住手中的匕首,又一次刺向楚韶:“去死,去死!你們都給本宮去死!”
楚韶面帶微笑,不緊不慢地躲著,每次隻挪動一小步。
她是如此殘忍,給予寧皇后殺死自己的希望。
而後又從容地挪動一步,讓對方的期望全部落空,變成更為蒼白無力的絕望。
對於楚韶來說,折磨他人,是最無趣的行為。
她優雅地移動著腳步,眸中滿是愉悅,儼然把這段角逐當成了一場遊戲。
一場勝券在握,故而漸漸失去了興趣的遊戲。
楚韶不太喜歡一開始就注定了結局的遊戲。
所以當寧皇后力竭倒地,一邊咳嗽一邊大笑時,她甚至有些興味闌珊。
拾起掉在地上的匕首,收回鞘中,笑著對上官遜說:“上官院主,讓我想想……你之所以將皇后送到這裡來,是想讓我逼迫她,說出左璽的下落,對吧?”
上官遜有些意外,不過面上仍是不露聲色:“副樓主審問了寧氏數月,她也沒有吐露出任何消息,敝人又怎會將希望寄托ʟᴇxɪ在王妃娘娘您身上呢。”
楚韶將拂亂的發絲撥至耳後,笑道:“亦或者,你自知從皇后嘴裡撬不出什麽消息,又篤定我會殺了她,索性順水推舟,送我一個人情?”
“還是說,你其實是想讓皇后被我殺死的消息傳出去,好讓某些人安心?”
“王妃娘娘多慮了,敝人並無此意。”上官遜對上楚韶溫和的眼神,手心莫名冒出了汗。
便是面對血雨樓樓主,他都極少如此緊張。
楚韶走近一步,柔聲說:“話既然都說到這裡了,上官院主,說實話我有些好奇。”
“數月前,燕王殿下將俘虜押送回京時,曾有賊人突襲,劫走了廢後寧氏和柔嘉公主,卻獨獨落下了我,這又是為何呢。”
“還是說,貴組織已經知道了我會被賜給什麽人,所以便不必再多此一舉了?”
上官遜倏忽變了臉色。
與此同時,蕭瑾的眉峰也皺了起來。
賜給什麽人?
在原著裡,楚韶本該被賜給太子,若不是後者婉言拒之,便沒有四皇子的事了。
蕭瑾並非原主本人,先前並不知道,還有血雨樓劫人這一回事。
如今知曉了,聯系過往種種,她突然覺得自己可能一直搞錯了什麽。
血雨樓樓主,也許並不是蕭霜。
而是……
也就在此時,一柄翎羽箭破空劃過,驀地射中雕花屏風,打斷了她的思緒。
蕭瑾睜眼看著那枚銀亮冰冷的箭鏃。
距離她的面部,僅隔了三寸。
在一瞬間,足以發生很多事。
比如葉絕歌拔出了劍,比如楚韶的笑容驟然消失,疾步掠向了屏風。
上官遜也猛地從座椅上起身,將茶盞擲向了窗外。
砰砰砰——
杯盞碎裂的聲響,在夜裡顯得極為清晰。
但並不是因為砸碎在了地面上。
而是被一柄雪亮的刀刃貫穿而過,宛如噴薄而出的花束,霎時碎裂成了無數瓣。
……
京城,養心殿。
玉石鋪就的地板上,也零落了一地的碎瓷片。
太子看著地上的瓷片,面上怔了一怔。
而後恢復如常,抬起頭,微笑著對榻上的皇帝說:“父皇,兒臣失禮了。”
旁側侍奉的太監連忙跪在地上,去撿瓷片。
齊皇靠在榻上,看了太子一眼:“你少有這樣心神恍惚的時候,可是剛從慶州回來,舟車勞頓,累著了?”
待到宮人撿完了瓷片,盡數退下。
太子這才無奈地笑了笑,搖搖頭道:“父皇,並非如此。”
“兒臣只是突然想起了上官遜加急送來的那封信,一時不察,所以沒將杯子拿穩。”
齊皇頷首,然後問:“信上說了什麽?”
太子似乎有些猶豫。
齊皇看出太子的猶疑,頓時來了興趣。
摩挲著腕上的菩提珠串,擺擺手道:“昱兒,但說無妨。”
得了聖上口諭,太子這才將信上所述的內容,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齊皇。
在聽見那句“五雷轟頂,不得好死”時,齊皇先是一愣,而後大笑數聲:“燕王果真要讓朕發此毒誓?”
太子點點頭。
齊皇並沒有生氣,反倒頗為愉悅:“回信給上官遜,告訴他,朕答應燕王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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