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懶散慣了,買了新衣服也懶得穿,舊的T恤幾乎洗薄松垮了也不肯換,說好聽的是念舊,難聽點就是不想對這些動腦子。
抬手撈住一件坎肩,卻又停頓住,滑到帶兔子花紋的那一件,記得謝知意好像對這件比較感興趣,視線停留了許久。
單薄衣衫被隨意套上,礙於阿婆還未入睡,江鍾暮腳步極輕,三兩下就爬上樓,無需像從前一樣的敲門,直接從敞開的門進去,房間門仍是緊閉著的,隱隱有話語傳來。
江鍾暮顯然愣了愣,這還是這些天第一次聽到謝知意和旁人打電話,本以為對方是打算在這段時間裡,徹底不與外界交流。
老屋隔音差,即便站在門口也能聽清裡頭的話,江鍾暮沒多想,只聽謝知意聲音不含怒意,便覺得心頭一松。
說明謝知意可以把之前的事情放下了。
抬起的手落下,江鍾暮正準備轉身往下走,給她多一時間,卻在下一秒聽見她的名字。
腳步驟然停住。
淺琥珀色的眼眸閃過糾結之色。
到底還是年輕人,太過在意、也太過好奇自己在心上人心裡的形象與位置。
更何況,還有另一人的問話聲傳來:“那你怎麽想?那小孩多大了?”
問話的聲音熟絡而年輕,應是關系很近的朋友。
江鍾暮站在門後,低垂著頭。
謝知意如實回答,又道:“有些難處理。”
“你也知道難搞?我說謝知意你就能不能找個年紀差不多的,那家夥也是個小孩,這裡這個也差不多,怎麽你就好這一口是吧?”那人的語氣有些衝,顯然是知道謝知意之前的事。
“我覺得不靠譜,一大學都沒上的小孩……不是我過分、專門往壞處想,可這小孩始終還小,心還沒定下來,一上大學指不定怎麽鬧騰後悔呢?”
“你再怎麽胡鬧,也得找個穩重成熟些的。”
剩下的話還沒有說完,謝知意就打斷道:“她性格很沉穩細心,比同齡人成熟很多。”
江鍾暮低頭看向從門縫裡泄出來的光,在黑暗房間裡拉出一片淡淡的光暈。
“那也是個小孩,”那人還是不同意,又加重語氣道:“你別忘了那個……”
“我沒忘。”
“那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秦桑我……”謝知意難得猶豫了下,又歎了口氣、無奈開口:“我和她什麽都不會發生了的。”
“你都和她都上床了,還有什麽都不會發生的?謝知意你在騙誰呢?”被稱作秦桑的女人語氣又急又氣。
緊接著她話音一轉,又道:“那不成……你這家夥想提上褲子就跑?你什麽時候那麽渣了。”
謝知意一時無言,仍由晚風拂過長發,屋外的緬桂長得飛快,伸長枝條停在窗邊,翠綠一片。
“秦桑我和她不會發生什麽的,”她再一次強調,語氣堅定,早就一個人做好了決定。
“她只是個小孩,一時好感罷了,等我走了以後難過兩天,去到大學就知道像我這樣的人多得很,到時候找個年紀差不多的女朋友,轉眼就將我忘的乾淨。”
謝知意靠著床邊,襯衫衣袖被挽起,露出一截細瘦小臂,在明亮燈光下白得晃眼,虛掛的翡翠手鐲搖晃。
她眼神恍惚沒個焦點,將早就思考重複無數遍的理由說出,腦海裡卻莫名閃過壓在玻璃下的那張草稿紙。
會那麽輕易就忘記她嗎?
不過是才十九歲的小孩,到時候往大城市一鑽,便會發現這世上好玩稀奇漂亮的那麽多,過段時間就會忘記這個孤身來到江鎮,又無趣又沉悶的女人。
謝知意就這樣自欺欺人地騙著自己,編造著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
電話那一旁沉默了下,才道:“你的意思是只是這段時間?”
“她沒有我的任何聯系方式,”謝知意回答得快。
“會不會太無情了?”那人反倒心軟起來。
“秦桑……”謝知意歎了口氣,眼簾撲扇。
“算了,你自己決定就好,”那人松了口,隻這樣說了句,繼而話風一轉,突然就開始不正經起來:“那小孩長得怎麽樣?技術呢?爽不爽?”
謝知意大窘,語調驟然提高,警告喊道:“徐秦桑!”
“哎呀,我這不是關心你嘛,咱們姐妹那麽多年了害羞什麽?問問你的第一次給誰……”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謝知意快速打斷,這次的語氣比前次更嚴厲,電話那邊的人一抖,訕笑幾聲:“問問嘛。”
“好姐妹這都不能說?”
謝知意無奈扶額,隻道:“還不錯。”
“多不錯?”那人步步緊逼。
“……放到大學裡,應該會有很多人追吧,”謝知意看向另一邊的窗外,潔白緬桂花開得正好。
“嘿,我就知道你是個顏控,”那人笑起來。
“嗯?怎麽說?”
“你自己不知道?你拒絕長得好看的人和長得不好看的人,態度都不一樣。”
夜色漸濃,沒有開燈的小客廳裡一片黑暗,門外的少女站了許久,五分褲的小腿勁瘦,上面一截鼓起一小團的肌肉,垂落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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