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敞開的房門傳來交談聲,這時的診所鮮少有病人,每出現一個都是護士們值得討論的談資。
聽到自己名字的江鍾暮下意識皺眉,以為又是關於自己的淒慘身世,沒成想她們提到的卻是謝知意。
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城裡人,竟能一個人把十幾歲的少女抱到診所裡。
說兩人可能是遠房親戚等類,不然謝知意也不會那麽用心,不停地替江鍾暮擦汗降溫,直到燒退下來才松口氣。
江鍾暮還沒來得及細想,便被旁邊的人吸引。
那人先是眼睫顫了顫,繼而好像驟然想什麽一般,猛的驚醒,抬頭就看向床頭。
她表情一松,整個人都柔和下來,笑盈盈地看向江鍾暮:“小悶鍾醒了?”
又是這種調侃的語氣。
江鍾暮剛剛泛起的感動,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板著臉、氣鼓鼓地看著她。
而對面的女人毫無愧疚,甚至抬手曲指彈了彈她的額頭,笑著問道:“餓了沒?小悶鍾。”
江鍾暮手上還插著管子,避無可避,只能任由對方敲過來,眼神又氣又無奈。
不明白這人怎麽會那麽幼稚。
“餓了沒?問你話呢?”她收回手,分明是使壞那一個卻問得理直氣壯。
江鍾暮抿了抿嘴角,最後還是冒出一句:“不餓。”
“真不餓?”謝知意滿臉不相信。
江鍾暮重重點頭,眼神堅定。
下一秒,謝知意恍然大悟:“你想喝粥。”
江鍾暮:……
“等著,姐姐去給你買。”
明明是早就決定好的,卻還要假裝問她的意見。
江鍾暮扯了扯嘴角,實在不理解成人世界的複雜險惡,只能看著對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旁邊的吊瓶還有大半瓶,可能是體溫下降的緣故,此刻能清晰感受到藥水在脈絡中遊走。
剛剛才有點表情的小孩又沉默了下去,怔怔看著地板。
雨停日出,暖洋洋的晨光撒落往下,潮濕地面映出破舊小鎮倒影,角落的青苔正在吐著泡泡。
坐在床邊的江鍾暮睜開眼睛,複雜晦澀的情緒從眼中散去,繼而便是一夜久坐的酸澀之感。
她默默吐出一口濁氣,來不及緩解身上的酸痛,又一次看向埋在被褥中沉睡的女人。
記憶裡的面容與此刻的人疊在一塊,竟有一種恍惚的不真實感,好像時間真的如流水在指間滑過。
屋外傳來了鳥鳴,江鍾暮起身將水又換過一遍後,才輕手輕腳走下樓去。
————
等謝知意再醒起來,已是臨近中午的時間,本以為是痛苦難熬的一晚,沒想到意外的好眠。
帶著困意的朦朧眼眸,下意識掃過床邊,只剩下一個歪斜的椅凳,不過按照腳邊熱水袋傳來溫度判斷,這人並未離開多久。
她先是躺著休息了會,等殘留的睡意消散,又支撐著自個起來,半躺著靠在床頭。
雖然小腹仍就疼痛,但比起昨日確實好了許多,起碼不會疼到直不起身來。
她不知想些什麽,蒼白的面色閃過一絲紅潤,以手背覆在眼前,裝鴕鳥似的逃避了一會,才緩緩下床洗漱。
江鍾暮的細心確實體現在方方面面,就連衛生間裡頭也準備好了熱水,她連牙膏都不需要擠,直接拿起裝滿溫水的杯子就開始洗漱。
水聲嘩啦作響,清涼的薄荷味帶著困倦。
片刻之後,端著木盤的江鍾暮進入房間內。
“醒了?”她看向躺回床上的女人,雖是反問句卻帶著篤定的語氣。
謝知意點了點頭,聲音略微沙啞:“早上好。”
“早上好,”江鍾暮勾了勾嘴角,也不知道高興什麽,彎腰將木盤擺好。
依舊是昨晚的配置,一個湯碗加兩份碗杓,湯碗裡頭是紅糖紅棗龍眼粥,最適合體虛、補氣血的人。
謝知意往那邊一瞥,面色莫名複雜起來。
好像很久以前她給江鍾暮買過一碗一樣的?
依稀記得江鍾暮板著臉,十分不樂意地先將紅糖稀飯咽下,明明是個小孩,卻有著老大爺服藥的既視感……
江鍾暮將盛滿粥的小碗遞到她面前。
謝知意下意識接過,湯杓舀起粒粒分明的米粥,她淺淺抿了一口。
江大廚一如既往地好,挑不出半分毛病。
只是……
謝知意余光落到旁邊,曾經吃糖如吃藥的小孩,已能面不改色地喝下之前百般嫌棄的糖粥。
她眼眸中閃過一絲恍惚之色。
“謝知意,”一如平日沉穩的聲音響起。
沒糾結、矯正對方的稱呼,謝知意抬了抬眼。
“你以前來江鎮的時候都去過什麽地方?”
“到處都轉了轉,”謝知意不知道她什麽突然問這個,面帶茫然地回答。
“那想故地重遊一下嗎?”江鍾暮轉過頭,神色自然,淺琥珀色的眼眸無波無瀾。
“如果天天悶在房間裡沒有作用的話,不如出去轉轉,”她如是建議。
鬼使神差的,謝知意點頭答應下來。
第12章
雖說謝知意已答應下來,但身體擺在那兒,只能將時間往後移,等過幾日再打算。
現在,江鍾暮提著空保溫壺往下走,放到廚房後卻沒有急著燒水,反倒打開大門、停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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