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皺了皺眉,又很快松開,腳步越發快速,決定要早一點趕到乾爹家。
翹起青磚被踩得踏踏的響,風揚起發尾,沒帶來半絲涼意。
路上稀少有人走過,眼下不是農忙時,旅客又沒幾個,若不是有什麽要緊事,很少有人願意出門。
江鍾暮盡量往陰涼處走,沒成想一抬眼,就瞧見一提著塑料袋的小孩面向她走來。
“鍾暮姐姐?”那低頭踹石頭的小孩瞧見她,表情一喜,甩著小胖腿,噔噔噔地就往她這兒跑。
江鍾暮聞身停下,眉眼稍柔和些,微微彎腰看著那氣喘籲籲的小孩,喊了聲:“小遠。”
江鎮說大不大,說小確實就那麽一圈,祖祖輩輩就生活在那麽小個地方,自然家家都沾親帶故、互相認識。
“你怎麽跑這裡來了?”江鍾暮看向塑料袋裡的東西,又道:“你爹讓你送東西?”
這小孩兒家裡頭開了個小超市,有時顧客買東西卻空不出手去拿,老板就會差遣自家兒子去送,回頭給包小零食做獎勵。
江鍾暮瞅了眼他圓鼓鼓的肚子,這段時間生意不錯啊。
“嗯!”江思遠重重一點頭,提起袋子就往前頭遞,稚聲道:“這是你家的。”
江鍾暮怔了下,下意識接過,低頭順著縫隙看去,又是酒又是煙的,怎麽可能是她家的東西。
“我家的?”
“嗯!我爹說的就是你家,”小孩十分肯定地點頭,臉上的肥肉跟著顫。
“你別記錯了……”江鍾暮鎖緊眉頭。
“真是你家的,不信你去問我爹!”江思遠瞪大了眼,急了。
再往前走一截便是他家的小超市,去一趟確認倒也不礙事,若是讓這小朋友記錯人、亂給了東西,少不了一頓罵。
“行,如果是鍾暮姐姐錯了,姐姐請你吃糖。”
江思遠見她還不相信自己,氣鼓鼓地鼓起腮幫子,撒著胖腿就往小超市跑,邊跑邊委屈喊爹,不知道的還以為江鍾暮搶他東西呢。
江鍾暮則提著東西,大步跟在後頭,塑料袋裡的酒瓶隨之搖晃碰撞。
小孩的一路喊爹,招惹了不少矚目,更把他爹從清涼小超市裡頭喊出來了,高聲罵道:“喊什麽喊?!你爹還沒死呢,聽得見!”
“爹!”江思遠更委屈了,直接撲過去抱住大人腿,可憐巴巴一仰頭。
始終是自己兒子,他無奈地摸了摸對方的頭,語氣倒是和緩了下:“哎呦,瞧你這個熊樣,誰欺負你了?喊了一路的爹,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叫魂呢。
不等小胖子出口告狀,江鍾暮走到門口,開口喊道:“孟叔。”
“哎,”他下意識一接,又扭頭看去:“鍾暮啊。”
“我剛遇到小遠,”江鍾暮提了提袋子示意:“這是我家的?”
孟叔反應過來,扭頭就罵:“臭小子又偷懶是吧?讓你送到別人家裡去,你半路就想跑,現在說不清了吧!”
他又轉回頭,尷尬笑道:“這臭小子就是懶,東西確實你家的,前兩天你家不是來了個人嗎?”
抱著他腿的江思遠吐了吐舌頭,眼神得意,意思是我沒有記錯。
孟叔沒有注意到,還抬手比劃著解釋:“頭髮長長的、卷卷的,長得很好看的那個姑娘,她早上過來買東西,那會店裡剛好沒貨了,我讓她先回去,下午再給她送。”
“行,我知道了,”江鍾暮恍然,她吃完早點後就出門學玉雕,中午才回去一趟,謝知意許是這段時間出了門。⭕ⓜ
“那你給她帶回去?”
“成,謝謝叔,”江鍾暮答應了聲。
“謝什麽……”他話沒有說完,就看見江鍾暮開始從塑料袋裡掏東西。
三瓶巴掌大的白酒就這樣離開袋子,又被放回櫃台上。
“你這……”孟叔滿臉不理解。
“老客戶了,總不能讓人家喝這個,我去我乾爹那整點,”江鍾暮扯了扯嘴角解釋。
小超市賣的酒能有什麽味道,巴掌大一杯松子酒,打開一股工業酒精味,喝完第二天還會頭疼,江鎮人沒一個會喝這種東西。
“哦那行,你乾爹釀的酒確實好喝,我找錢補給你,”孟叔沒生氣,和善地點了點頭。
眾人總是對失去雙親的孤老幼兒更寬容些,平日對江鍾暮婆孫也多加照顧。
“不用,給小遠買糖吧,剛剛冤枉他了,得賠禮道歉,”江鍾暮擺了擺手。
旁邊的小孩眼睛一亮。
“那可不行,這家夥今天吃了不少零食的……”
“就這樣,謝謝孟叔了,”江鍾暮轉身就走,沒給對方拒絕的機會,連著一個大邁步,轉眼就只剩下一個清瘦的背影。
“這倔孩子……”背後的人搖了搖頭,無奈嘀咕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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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日西斜,不曾停歇的潺潺河水湧向水田,悶熱至極的溫度終於緩和了些。
寬大平房裡頭擺著五六台實木工作台,看起來十分沉重的鑼機被木條懸掛,細長的銀管垂落,捏緊的手柄發出滋滋聲,空氣裡彌漫著石灰味。
四人不曾對話,就連最闊噪的江南勳也沒了聲音,脊背微曲,眼神專注。
站在外頭的江高軒點了點頭,又順著門口往裡頭走,每經過一個人,便站在後面停留一會,若有錯誤就出聲打斷,手把手教一回,若是沒有就直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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