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完全亮,一抹墨藍天光隨著門縫透了進來,隨著藍色夾帶的,還有那股難以抵消的沉悶。
兩人四目相視,左鬱的臉夾帶著幾分疲憊,看樣子昨晚她也沒睡好,或者說是沒睡。
她手裡拿著鑰匙和門禁卡,遞給池千一,“你的。”
短短二字,音色竟然夾帶著沙啞,很難不懷疑她是哭過,但再看那張臉,平淡無恙,
池千一沒接鑰匙,總覺得一旦接過手,那她們之間可以有的聯系又少了一點了。她直直看著左鬱,試圖通過左鬱的眼神看出一點對方是在置氣的意思,但沒有,什麽都沒有,左鬱平靜到可怕。
“那我放茶幾上。”左鬱拖著行李箱往外走,邊走邊說:“東西我已經打包得差不多,暫時先拿行李箱走,剩下的,天亮了我讓搬家師傅來幫我拿,到時候你得給師傅開個門,我不來了。”
伴隨著她越來越遠的腳步聲,池千一心臟驀地一疼,像是原本完好的情況下生生拉開一道口子,不想她離開,連忙跟了上去。
“你先別走。”她伸手去拉左鬱的胳膊,觸碰到她纖細的胳膊,太瘦了,好像壓根抓不住,下一秒就要從掌心溜走。
“放開。”
“好,我放開,但你可不可以先別走?”
左鬱轉過身來,幽幽地看著池千一,表情很認真:“接受我們已經分手的事實?”
池千一倒吸了一口氣,眼裡噙著的淚就快要溢出,張嘴想說話,可難過到什麽都說不出來,唯一能表達內心的方式就是搖頭。
只能搖頭,她不想左鬱離開,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懊悔和難過,該如何表達自己真的很舍不得她,這是一道世紀難題。
不是不能說,而是說了沒用,左鬱會相信嗎?左鬱不會相信。
左鬱不再看她,把鑰匙和卡放在茶幾上,乾脆利落沒有留念,既已分手,留戀是留給傻子的,昨晚一整夜未合眼,很多事情想得透徹,竹籃打水一場空,一場空就一場空。
她拉著行李箱往外走,草草換了鞋,臨開門時池千一又拉住了她,這次似是臨死前的最後掙脫,一雙手緊緊摟著左鬱,濕淚啪嗒啪嗒滴在左鬱衣領裡,饒使再是滾燙,融化冰山也只是杯水車薪。
池千一難過到有點失控,或許是情緒上湧,淚已決堤,伴隨著低沉的哭聲和顫抖的肩膀,在左鬱耳邊斷斷續續地飲泣,讓她別走,說對不起,以及一些含含糊糊的聽不清的話。
左鬱卻以冷淡打斷了她:“夠了沒?”
池千一搖頭,摟得更緊了。
“松開,不然我會討厭你。”
聽到討厭二字,池千一強迫自己咽下不該有的情緒,再忍不住也不敢哭了。
她害怕左鬱討厭她。
“松開,再說一次。”比冰塊還冷的聲音,如置身寒冬一般刺骨。
池千一松了手,低下頭不去看左鬱,長發遮住整張臉,淚水沿著清瘦的側臉滑落,她壓下哭聲,肩膀卻忍不住顫抖。
門打開了,砰的一聲,又合上了。
整個空間變得寂靜,玄關一片漆黑,延伸出去的客廳塗滿了低抑的藍色。
天稍稍亮了些,但還沒完全亮。
池千一靠著牆,處於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狀態,渾身力氣被抽離,腳底虛浮,眼前光景顯得很不真實,她無比希望這是一場噩夢,如果能重頭再來,一定不犯錯。
*
左鬱站在電梯裡,看著紅色數字逐漸倒數,直到數字變成“1”,她才從裡面走出來。
推開大堂的門,天蒙蒙亮,冷色調的光讓她的腦袋有點暈,有時候清晨不是一天的開始,而是未完黑夜的延續。
是已經決定要了斷了,但心裡的難過是抑製不住的,她也想哭。
愛情的確是摸不透的東西,它要讓誰栽跟頭誰就得栽跟頭。
不能再哭了,一邊這麽想著,一邊朝小區門口走,結果眼淚還是沒忍住掉了下來,怎麽都止不住,索性最後不往前走了,站在一棵樹下放肆地哭了一回。
她沒法像池千一那樣情緒外放,更不願意在分手的時候表現出絲毫的軟弱,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才會發泄一下情緒。
很快,天漸漸亮了,晨練的人從樓裡出來,左鬱整理好情緒,拉著行李箱去小區門口打車。
今天周一,即使心情差到極點,還是得上課,這是生活最令人崩潰的地方。
時間是早上七點半,回到教師公寓,地板上已經鋪了滿滿的一層灰,當初搬走的時候沒有想到一個月之後還會回來,不禁有些唏噓。
浴室的熱水器打不燃了,昨晚沒洗澡,早上又走得匆忙,左鬱不想帶著一身酒氣去上課。
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找高泠求助,她記得高泠也是住教師公寓的,就是不知道這個點她起了沒有。
左鬱發消息試探了一下,好在對方秒回。
借用浴室洗個澡其實也不是什麽大問題,但以兩人的關系,闖入對方的私人空間還是有一點點尷尬,當然,這份尷尬僅限於左鬱。
從高泠穿著一身松松垮垮的睡衣來開門就可以看出她並不在意。
“隨便洗,歡迎歡迎~”高泠開門讓左鬱進去,只看了一眼,她眼含憐惜,問:“昨晚沒睡吧?”
左鬱點點頭,“分了。”
“分了好,下一個更乖。”高泠指了指浴室的位置,“先洗澡吧,看你這憔悴樣。”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