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繩又被一圈圈地繞回去。
“你很不喜歡現在的生活,被羈絆,被困縛,你想逃離的不是城市,而是,現在的你自己。”
傅珺雪吐出一口煙,她那張精致美麗的臉斂在飄渺的煙霧裡,連眼神都變得朦朧。
“所以為了不讓別人的期望破滅,那根掐住你咽喉的命運之繩,其實一直被扯在你自己手裡,就像你現在,拉著這根繩,不讓晴天娃娃掉下來一樣。”
她的聲音,就是這世上最溫柔美妙的人魚吟唱,柔情的背後透著真實的殘忍。
線又纏繞好了,雜亂地捆在手指上,溫宛冰驀地將它拉緊,指尖因為充血漲紅,她沒有說話,不想承認傅珺雪說的話,但也做不到否認。
傅珺雪看不下去她指腹被棉繩勒得凹陷了,夾著煙的手遞過去,煙頭的火星在夜色裡亮了亮,燎斷了那根繩:“這樣不勒麽?”
聲音很輕,落在耳朵裡,一時分辨不清她說的是“勒”還是“累”。
“還好。”溫宛冰平淡道。
晴天娃娃從窗眉上掉落了下來,因為脖頸上捆得不夠緊,下墜的過程中打著轉與棉繩分離,掉落在地時散架成了一片輕飄飄的洗臉巾和一坨裹成一團的紙巾。
溫宛冰撥繞開殘留的棉繩,斂著眉眼看著地上的兩塊白,仿佛看到了被傅珺雪剖白的自己。
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傅珺雪蹲下身,拾起,沒有將它們重新組合成晴天娃娃。
也許是她手裡夾著煙,又攥著煙盒,並不方便。
溫宛冰盯著鑲鑽的銀色煙盒看了幾秒,伸手過去,觸手可及的瞬間,傅珺雪背手在身後避開了她的觸碰,還拍了一下她的手。
沉鬱的氣氛仿佛也被這一下拍散了。
傅珺雪“嘖”聲:“這可不是好東西。”
“不是好東西為什麽你還要抽?”溫宛冰垂下手,她本就是好奇那個看起來很昂貴的煙盒,並不打算搶奪裡面的煙。
“我已經在戒來著,還不是……”傅珺雪頓了頓,並不打算說是被她影響的,話鋒一轉,“有點難,對了,怎麽突然願意和我分享你的事了?之前動不動就換話題避而不談的。”
溫宛冰的指節還殘留著余溫,熱熱的,不知道是被勒出來的,還是被傅珺雪拍的。
“因為我想你多了解我一點……”
後面的話艱澀地說不出口,導致單獨的前半句傳進傅珺雪的耳朵裡就成了另一種意思。
傅珺雪含著笑意蘊著調侃:“溫沝沝,你知不知道,與對方分享自己的事和希望對方了解自己,都是喜歡的開始。”
到喉嚨的字成了固體卡在中間上不去下不了,卡得溫宛冰臉漸漸漫上了緋色。
“不知道。”溫宛冰囁嚅出了理直氣壯的語氣。
傅珺雪聽笑了,挑了挑眉:“那現在知道了。”
溫宛冰放棄多余解釋,免得傅珺雪又衍生出其他含義,她準備進屋休息,突然聽見傅珺雪開口問
剛準備將門把手下按,被傅珺雪按住了,傅珺偏過頭看向溫宛冰的耳朵,昏昧看不太清,但她覺得那裡應該已經紅了。
克制地吸煙,癮反而被勾得更明顯,想放縱又被束縛的感覺讓人抓心撓肺,她滾了滾喉嚨有點想要其他更刺激的東西暫時緩一緩。
傅珺雪從唇間拿開煙,拖腔帶調地提醒:“別跑啊,今天的晚安吻還沒給呢。”
溫宛冰摩挲了一下門把手,視線從傅珺雪手上攥著的洗臉巾上抬,對上傅珺雪的眼睛,她腳跟微轉,臉對著她,攬過她的後脖頸朝自己壓,頓住。
傅珺雪唇邊漾開笑,故意抵著她的額頭輕聲問:“你是不是喜歡上——”
溫宛冰長睫顫了顫,低垂,視線落在她一張一合的紅唇上,指腹按上去,堵住了最後一個字,又是克制地親了親她的額頭。
傅珺雪伸出舌。
溫宛冰宛如被電了一下,退開,結束了依舊短暫卻與之前不一樣的晚安吻。
腦海裡一瞬間閃現過傅珺雪用煙頭燎燒掉線的一幕。
她閉了閉眼說:
“我是想要讓你再看清一點,我這樣的靈魂並沒有你說的那麽好,也不會和你的契合。”
溫宛冰打開門,她還是說不出那句——我們之間只是一紙合約所維系的虛假戀愛,不過是短暫時間的相互陪伴,不動心才是最好的。
首次坦誠布公的夜晚,從曖昧的氛圍遞進到了不歡而散。
進屋後,溫宛冰趟在了溫星的身邊,她假裝睡下,卻忍不住睜著眼睛、支著耳朵,透過玻璃窗觀察傅珺雪的動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傅珺雪的身影從窗戶移開,她沒有進屋,腳步聲越來越遠很快就聽不見。
溫宛冰盯著窗外高高懸於天際散發著清冷光澤的月亮。
在盛夏,寂寥和空虛將身體侵襲出了冬季的感覺。
ˉ
傅珺雪毫無睡意,覺著進了屋也只能乾瞪著眼發呆,索性去了樓下堂前的吊椅上坐著,她又抽了一支煙,平複心情順便整理思緒。
煙霧繚繞,傅珺雪捏起兩條洗臉巾,抖落開,堂前支著的小夜燈的光從紋理滲透出來。
看著手裡的洗臉巾和棉線,傅珺雪腦海裡不斷回放著溫宛冰說的那些事。
突然想起何秀英對溫宛冰的稱呼,溫宛冰說“沝沝”才是她的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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