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入睡之前溫星的神經太緊繃,這會兒睡得還挺死,倒是黑背敏覺地睜著滴溜溜圓的眼睛盯著門的方向,支著耳朵聽動靜。
如果溫星醒了,黑背多半會叫的。
溫宛冰放下心,又退了出來,輕輕帶上門,余光瞥見傅珺雪朝樓梯口方向走,邊走邊壓著音量警告胡椒道:“小朋友要是被吵醒了,你就一個人負責天幕和帳篷。”
上到最後一節台階的胡椒麻溜地抬起雙手捂住嘴,緊張兮兮地歪頭看過來。
溫宛冰搖了搖頭:“沒醒。”
“那就好那就好。”胡椒喘了口大氣放松下來,用手拍了拍心口,又壓低聲音和傅珺雪說,“別嚇唬我一個人弄天幕和帳篷了,我剛和老板娘吹牛,她意思是這要是陣雨,天亮之前停,出個太陽就還好,要是一直下,基本咱們在那個荒島是過不了夜的。”
胡椒話音頓了頓,眼珠往側邊轉了一下。
意思很明顯了,成年人還能忍一忍,但還有個溫星。
“建議是如果一直下到早上,這趟露營之旅就可以泡湯了。”胡椒繼續道,“你怎麽看?”
傅珺雪“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沒立即給出確切的決定,隻說:“等雨停了再說吧。”
“天氣預報顯示是明後天沒雨,希望準一點,雨趕緊停,白天出個大太陽。”胡椒想起來什麽,從口袋裡摸出個洗臉巾做的晴天娃娃,她把棉線用窗戶夾起來,“本來是要掛樓下的,做的時候給孟栩然說這玩意兒的歌謠,死活不給掛了。”
溫宛冰好奇道:“什麽歌謠?”
胡椒側頭對她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有些瘮人:“還是不知道的好,我去車裡睡了,我會說夢話,肯定會吵醒小朋友的,你倆也早點休息。”
等胡椒走後,傅珺雪挪步到溫宛冰身邊,撥了一下晴天娃娃,線夾得不緊,晴天娃娃蕩了半圈就掉下來了。
溫宛冰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傅珺雪慢了一步,接的不是娃娃而是溫宛冰的手,掌心與手背緊密相觸,輕涼和微熱的碰撞,交融成了溫暖。
屋簷上雨滴滴答答地滾落,落進了杵在牆角的水缸內,水面上的漣漪一圈又一圈地泛開。
傅珺雪用指尖撓了撓她的手背,看著她指節因為微妙的酥麻感不自覺地蜷起,笑著移開了手。
溫宛冰蜷起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晴天娃娃圓圓的頭,沒話找話地說:“窗眉上有個釘子,可以掛那個上面,我重掛一下。”
很像和領導匯報工作流程的員工。
傅珺雪想到問:“如果露營真泡湯了,會不會很失望?”
“不會。”溫宛冰捏著束縛著晴天娃娃脖頸的棉繩,摸索到窗眉上的釘子。
“不會麽?”傅珺雪語氣裡透著不信任和些微的意外,“明明就那麽期待。”
為了這場“逃離”,溫宛冰花費了很多心血,做了很多的準備,一份時間擠成三份用,上班、學潛水、為星星做心理建設,就為了在這兩天放任自己卸下所有包袱。
淅淅瀝瀝的雨聲混雜著似近似遠的交談聲被風拂進耳朵裡。
嘈嘈雜雜的。
某一瞬間溫宛冰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坐在教室裡,聽著同學們熱烈的討論,她明明坐在正中間,卻像是被剝離在另一個無人的角落。
“你們小時候有沒有春遊秋遊過?”溫宛冰問。
“有啊。”傅珺雪笑了起來,覺得她的問題很有意思,“你們難道沒有麽?”
“有。”溫宛冰也跟著笑起來,“但我沒有。”
也許是因為計劃趕不上變化,“逃離”的過程遇到了意外,也許露營會泡湯這個消息讓溫宛冰聯想到了她與傅珺雪的關系。
也許在某一天,關系突然終止,她與傅珺雪再次見面還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
這樣的設想所引起的情緒驅使下,溫宛冰在這一刻願意剖開自己一些的過往,展露在傅珺雪的面前。
也是不讓自己更多的沉溺,讓傅珺雪看清楚,她斂藏在深處的靈魂背負著許多枷鎖,短暫的陽光是無法照亮所有陰暗。
那個靈魂其實並不有趣,也不會與她美好的靈魂契合。
晴天娃娃隻繞了一圈,為了不讓娃娃掉下來,溫宛冰將另一端的繩頭繞在自己的指尖上,側倚著牆,整個人隱在陰影裡。
溫宛冰以一種極為平靜的語氣說:“第一次被老師通知學校要春遊的時候,大概是……三年級?班裡就像是水濺在熱油鍋裡,劈裡啪啦地炸了,我也特別期待。”
那時候她聽前後左右商量買什麽吃的,也開始盤算著怎麽省吃儉用,盤算留著她微薄的飯錢能夠買些什麽零食。
她無心上課,開始幻想旅行的過程,即便她一次都沒有經歷過,卻還是能想象到自己置身在那些如夢似幻的場景中。
“我父母在我出生沒多久就離婚了。”溫宛冰頓了頓,對傅珺雪解釋,“你那天見到的其實是我嬸嬸。”
傅珺雪動了動唇,生出了很多疑問,但她沒有問出口,這涉及到溫宛冰家事,應該是溫宛冰主動說,而不是她去越界冒犯。
“我被判給了父親,他嫌麻煩,就把我丟給了爺爺奶奶養,爺爺奶奶年紀大了嘛,也沒有工作,基本是靠著我的撫養費生活。”
而春遊是要交錢的。
溫宛冰的話還沒有說完,傅珺雪就幾乎已經猜到了結局,她的眼前出現了畫面,她就站在小小的溫宛冰的身邊,與她一起聽著兩位老人的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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