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嘈雜雜反襯得她與傅珺雪這一角,仿佛被剝離在無形屏障裡。
溫宛冰微微仰頭看著大屏幕,聽著聲音,她裝作看得很認真的樣子,思緒卻總在劇情和現實中交替。
衝破桎梏的公主與記者度過了最難忘的一天,明明他們剛剛認識,卻能夠以一種極度舒適的狀態相處。
他們無視枷鎖,忘卻煩惱,沉溺在美好的愛情裡。
但終究那些枷鎖依然存在。
這場限時戀愛,注定是曲終人散。
電影播放到公主和記者成了落湯雞,在接吻。
溫宛冰時而出走的神思才全部收回。
回憶起後面的分別場景,她潛意識產生回避心理,站起身離開了座位,從一側的小道繞到前面,隨時準備電影結束後收拾投影支架。
溫宛冰撿了根細細的枝條,百無聊賴地蹲在蚊帳盤面前撥弄堆砌的蚊香灰。搗碎,抹平,劃上一個“X”。
“X,是雪麽?”傅珺雪慵懶獨特的嗓音從頭頂傳來。
溫宛冰抬頭,看見傅珺雪捋平褲腿也蹲下了身,從角落挑挑揀揀拾了根枝條,一點點挪正身體。
“也可以是星,”溫宛冰順勢問,“星星呢?”
是也可以,而不是直接否認。
傅珺雪勾了勾嘴角,解釋道:“小星星睡成小奶豬,被阿姨抱走了。”
“麻煩你抱她那麽久。”溫宛冰問,“怎麽不看電影了?”
“不用這麽客氣。”傅珺雪在蚊香灰裡戳了個歪歪扭扭的立方體,枝條尖在旁邊點了點,“來找這個。”
溫宛冰瞥了一眼。
遠處火車的鳴笛聲突兀地穿透夜色,她心頭一跳,一時分不清是因為鳴笛,還是因為蚊香灰裡的小方塊。
“冰塊麽?”
“答對了!~獎勵你一朵花。”
溫宛冰揚眉抬眼等著她手托著腮變“花”,結果這次傅珺雪伸出手到她面前。
有濃鬱的花香從指縫間溢出來,她手腕輕輕一轉,指尖冒出一朵小小的梔子花。
傅珺雪笑著解釋:“旁邊奶奶給的。”
“然後,你就這麽給了我。”溫宛冰接過了梔子花。
傅珺雪笑得落落大方:“你會好好保管的不是麽?畢竟是女朋友轉送的。”
“可能不會。”溫宛冰不鹹不淡地回,“畢竟是轉送的。”
去掉“女朋友”,強調“轉”。
傅珺雪沒好氣地伸手道:“那你還給我吧。”
溫宛冰指尖撚著花轉了轉,停了片刻,理直氣壯:“不還。”
傅珺雪忍不住笑了,夜色過濃,她看不清溫宛冰是不是又紅了耳朵,但能察覺到她的不自然。
羅馬假日只剩遺憾,現實才是有趣的開端。
笑過後,傅珺雪回到上一個話題,反問道:“你為什麽不看電影了?”
溫宛冰垂著眉眼:“以前看過。”
“好巧,我也是。”
傅珺雪說完這句,不知道在想到了些什麽,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蚊香,尖頭粗糙的枝條有時落在灰燼裡,有時落在蚊香上。
蚊香被戳斷開。
那一截掉落在煙灰裡,火星子忽明忽暗。
傅珺雪像是才回過神,她盯著掉落的一小截很輕地“啊”了聲,從隨身斜挎的包裡摸出打火機:“再重點吧。”
“不用了。”溫宛冰站起身,側頭看向投影儀,“電影結束了。”
老人們還留有幾個在小公園裡閑聊,何秀英和張叔也在其中,何秀英搖著扇子幫溫星趕著蚊子說:“你弄完那個投影,就先送他們回去吧,我和你張叔等人都散了再走,把這幾個凳子也帶回去。”
溫宛冰幫張叔收拾好支架投影儀後,先回了趟家放下凳子,讓海聆把寄來的禮盒帶走。
下樓到了停車位前,傅珺雪接到一通電話,溫宛冰聽見她問對方:“又怎麽了啊,噓噓小祖宗。”
不耐煩的語氣,卻是極溫柔寵溺的語調。
不知道是曾經的哪個客戶。
像是又要下雨了,空氣有些悶,溫宛冰沒繼續深想,轉頭先送海聆離開。
看著海聆將禮盒塞進行李箱,溫宛冰開口請求道:“下次別送這些了。”
海聆深深地閉了閉眼,突然說:“前段時間,又夢到你姐姐了。”
溫宛冰羽睫輕輕顫了顫。
“夢裡她和我說擔心阿姨,擔心星星,也擔心你,怕你們過得不開心過得不好,”海聆揉了揉鼻梁解釋,“我也不知道我能夠做些什麽,所以醒來後想了很久,就下單買了這些。”
溫宛冰垂在身側的手倏然攥得很緊,指甲深深地摳進了掌心,細微的疼一點點漫開。
在她的夢裡,總是那個血色與夜色融合的場景。
她唇瓣碰了碰,想說些什麽,卻覺得如鯁在喉,只剩下壓抑的沉默。
“我知道了以後不送了,別多想。”海聆發動車子說,“先回去了,再見。”
溫宛冰依舊沒吭聲,海聆歎了口氣,驅車離開。
片刻後,傅珺雪結束了通話,將車開到溫宛冰面前,車窗降下,她懶散地靠著窗沿,看向她攥得很緊很緊的右手:“溫宛冰,梔子花要被你捏爛了?”
仿佛一下被從不斷塌陷幾乎要湮沒口鼻剝奪呼吸的泥沼裡拉扯了出來。
溫宛冰神思回籠,松開手,背在身後,克制地深呼吸,攤開另一隻手說:“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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