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接觸,葉依慕眼瞳裡的無助,委屈,嫉妒就這樣直直地撞進簡盈眼裡。
簡盈感覺自己胸口被重重錘擊,五髒六腑都在雜亂地顫動。
葉依慕站在門口許久,凌爺爺那兩句氣若遊絲的話,在她耳邊轟隆隆地炸響。
她甚至有一瞬間短暫的失聰,看不清眼前任何事物,腦中盡是混沌和混亂。
她緊緊咬著唇,直到下唇滲出血,口中嘗到自己苦澀的血腥味,才從窒息的恐懼中抽離出來。
“盈寶……”葉依慕滲血的嘴唇顫抖開合,眼眶幾近赤紅,強忍著不掉淚,拿出全部力氣維持最後的體面:“我來接你回家,可以走了嗎?”
簡盈見不得葉依慕這樣,心堵得難受,但又放心不下凌爺爺,猶豫幾秒,終於做出決定:“好,不過凌爺爺剛醒,我要等醫生檢查完再回,你先去車裡等我好不好?”
“好!”
葉依慕頹然轉身,痩削的肩膀蒙著一層灰撲撲的暗影。
剛剛那樣的情景,任誰都會亂想,況且葉依慕是那樣小心翼翼地害怕失去。
簡盈心口一陣陣發疼,想要追上去安撫葉依慕,剛轉身,手腕就被凌沐幽拽住。
“盈盈,你幫我照看一下爺爺,我去請醫生。”
簡盈只能退回來,暫時不去管葉依慕。
她端著杯子,捏穩吸管喂凌爺爺喝水,凌爺爺說了會話就覺得全身疲乏,無力地閉著眼。
接到通知的醫生護士都來了,診視好一會,又和凌沐幽交代隔天再去做幾個檢查,等情況穩定就能回家休養。
聽醫生的意思,凌爺爺應該已經沒有生命危險,簡盈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
等醫護人員出去,簡盈就匆匆跟凌沐幽告辭,沐幽走到爺爺床前,彎了彎唇角:“爺爺,我送送盈盈。”
凌爺爺慈祥地笑笑:“去吧。”
兩人並排沿著住院部的石子路往前走,快要到停車場時,凌沐幽忽然停下腳步,直勾勾地盯著簡盈:“盈盈,我和你從小一起長大,我對你的心意難道你都不明白嗎?我不想隻做你的朋友┄┄我喜歡你啊,盈盈,你為什麽不試著朝我走一步,或許我才是最適合你的人呢?試著接受我,好不好?”
在感情上,凌沐幽屬於膽小敏感的類型,她暗戀簡盈十來年,在她身邊默默守護,以為早晚能得到,誰知簡盈完全不開竅,只知道埋頭學習,成天琢磨著怎麽爭取獎學金,起早貪黑地給學校附近的小吃店打工賺外快,連多看她一眼的時間都沒有。
大學裡,整個寢室都知道凌沐幽喜歡簡盈,也知道簡盈家徒四壁很需要錢,但凌沐幽家境優渥,願意承擔簡盈大學期間所有開銷,但簡盈偏偏不要,非累死累活地去賺一點點零錢。
因為愛到極致,所以凌沐幽願意慢慢等,也沒有對簡盈實施那些強取豪奪的手段。
直到簡盈遇到葉依慕,她才真正體會到“愛而不得”是什麽滋味。
凌沐幽的兩年陪伴,都抵不過葉依慕的一句“對不起,盈寶,我錯了,我們和好吧。”
一廂情願,就得願賭服輸?
不!
她絕不認輸!
“沐幽,你別這樣!”簡盈搖了搖頭,眼裡滿是認真和嚴肅,還有凌沐幽從未見過的執著和堅定:“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兩年前就已經告訴你了,現在還是沒有變,答案還是一樣的。”
簡盈和凌沐幽青梅竹馬,太過熟悉是一點,最重要的是,簡盈對凌沐幽沒有心跳的感覺。
如果就這樣去“試著接受她”,那絕對是對沐幽的侮辱,也是對自己的侮辱。
凌沐幽的情緒一瞬間降至冰點,她懇求著,但懇求中卻帶著一點強人所難:“盈盈,爺爺他唯一的念想就是想要我成個家,剛剛醫生私下說的話你也聽見,爺爺的心肺已經不堪重負,說不定哪天就┄┄”
後面的話,凌沐幽沒有說下去,但簡盈不是傻子,她如何不明白沐幽話中的含義。
往事一幀幀在眼前閃過,爸爸重症沒錢醫治,是凌爺爺給她家送來救命錢,姐姐高中輟學打工,是凌爺爺把姐姐從廠子拉回到教室裡,奶奶去世,是凌爺爺幫忙操辦的後事┄┄
這一樁樁一件件。
都是她償還不清的恩情。
她不能忘恩負義,連恩人唯一的心願都不能替他實現┄┄
簡盈神情的改變全部落入凌沐幽的眼裡,她知道簡盈心裡已經漸漸松動。
沐幽很了解簡盈,她一旦選擇了爺爺,那就一定會和葉依慕劃清界限,再不會與她牽扯不清。
所以凌沐幽並沒有窮追不舍,默默地送簡盈進電梯:“好了,爺爺一個人在病房,我要回去陪他了,就送你到這吧。”
簡盈不言不語,看著凌沐幽的背影消逝在走廊,懸在最後一線的情緒突然間徹底崩潰。
簡盈躲在樓梯黑暗的角落裡,蹲下.身將自己緊緊抱住,拱成一團,盡情地哭出來。
怎麽辦?她該怎麽辦?
她還是很愛葉依慕,但她也舍不得凌爺爺。
心像是被鈍器來回撕扯。
好疼!
怎麽可能不疼?
葉依慕是她唯一愛過的人呐,是她刻在心裡的人。
她們也曾並肩看日落,她們也曾攜手看星河。
可最後還是注定要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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