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徽靜靜聽著,喻白第一次向她講述自己的過往,那些湮沒在歲月長河背後的過往她第一次聽。
“那幾年亂的很,毒販在大陸也很猖獗,我不知道我父親和瓦卡的勢力究竟已經盤根錯節的何種地步,不知道他已經陷得有多深,隻知道他和我一樣的憎恨毒品,憎恨毒品帶走了他的妻子,憎恨毒品帶走他的女兒整整兩年。
十五歲時,父親拚命要把我送出去,送去美國,一同被送出去的還有紀深,我們在美國校園又一次相遇,都選讀犯罪學領域。在白世揚的引導下,我們加入公安系統,開始從事臥底任務,因為曾經的身份,我們的潛入很順利,三年時間搗毀了雅各布在美國的整條毒品鏈。
臥底工作結束後,我們走到了一起。我們知道彼此的過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我們得知對方心裡對消滅毒品的那份執念,我們越靠越近,往後日子隻想這麽走下去。”
話到這裡,她停住了。
周徽望著她,發現她全身都在顫抖,面上難掩悲戚之情。
良久,喻白好像才又重新找回一點說話的能力,抬起眼,眼尾微顫慘淡的一笑,看向周徽嘴唇顫抖著:
“直到725案之前,我意外懷孕,那時候確實不是要孩子的時候,但是一個母親,她不會輕易放棄這個即將到來的小生命。他逼著我把孩子打下來,我不肯,他就在我喝的牛奶裡下藥。我的孩子沒了,我們親手殺死的那個小生命,他沒有來過這個世上一天,他還沒有長大成人。
我已經為了緝毒付出了自己的一生,我失去了一切,失去作為一個正常人應該擁有的生活。我什麽都沒有了,我失去我的孩子,失去我的丈夫,我眼看著同僚一個一個死在我面前,我卻什麽都做不了。”
喻白再也無法忍受,將臉埋進雙手裡,肩膀劇烈的聳動:“我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就像個死人一樣,什麽都做不了。”
兩年來,她把自己囚禁在這個名為愧疚的繭裡,始終不願出來。她怕自己一松懈就會想起那些為緝毒工作犧牲掉的一切。
“你還有我。你還有我。”周徽將她溫柔的拉進懷裡,一遍一遍安撫她。
第139章
那天過後, 周伯年沒再說要將喻白送去俄勒岡州療養院的事情。
這件事情仿佛誰都沒有提過,也沒人再提起。
日子過得很快,天氣越來越冷, 平陵市的冬天是個陰冷潮濕的季節。
喻白的情緒還是時好時壞,她很依賴周徽。
一天午後,周徽的電話響了,是周伯年。
電話那頭,周伯年說:“白世揚指名道姓要見你,想跟你這位親手把他送進監獄的人聊一聊。”
周徽看了一眼病床上睡著的喻白, 放低聲音說:“我走不開。”
“去吧。喻白我們會找人照看。”周伯年說:“白世揚說, 只要你去聽聽他的故事, 他願意出庭作證,提供證據證明那十名臥底的清白。”
周徽一怔。
周伯年在電話那頭說:“警官證拿回去, 去見見他。”
看守所。
周徽在醫院安頓好喻白,開車來到市郊的看守所。
在看守所,她見到已經戴上手銬, 穿著黃馬甲的白世揚。
幾天沒見,他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兩鬢斑白了。
坐在桌對面的椅子裡, 他變得瘦小乾枯, 之前高大偉岸的形象仿佛都是偽裝出來的軀殼,來掩飾他最真實的模樣。
現在, 這具軀殼落了下來。
白世揚看著對面坐著的周徽, 說:“周警官, 你還是來了。”頓了頓, 他又說:“喻白,還好嗎?我聽說她自殺了。”
“她很好, 不用你操心。”周徽說:“你說你手上有證據,能夠證明犧牲在洛杉磯十名臥底的清白。”
“對。”白世揚說:“不過你要先聽完我的故事。”
周徽點點頭:“好。我其實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把一個曾經嫉惡如仇,視緝毒工作為生命的人,變成如今的模樣。”
白世揚深吸一口氣,目光變得悵然,他說:“那要是二十七年前,當時我還在緬北邊境線上從事緝毒工作,當時的情況很嚴峻,我幾乎沒有時間回家,電話也很少往回去打,我整天面對的只有毒販、吸毒者和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罌粟花田。
後來,我的女兒就病了。再後來,妻子受不了高昂的手術費跟人跑了,我不怪她,那時候我才知道,為了孩子的手術她已經借遍了所有親朋好友,還欠下一大筆高利貸。
那筆錢,我們無論如何也還不起,她只有出去躲債。我向上峰申請調回,但是沒被批準。高利貸越滾越高,孩子的手術費治療費也越來越高,就這樣,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我認識了瓦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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